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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固執地認為,應該找一個工作,讓我和丁丁有飯吃。
我沿著城市街道的大圍牆走,我想知道,圍牆裏是什麼地方。圍牆上畫了一些圖畫,有五羊雕塑、騎樓、榕樹、貝殼型的音樂廳,還有西關大屋,有吮田螺的老人,還有捉泥鰍的孩子。這些畫看起來十分簡單,大概是為了在一天之內把城市裏的所有圍牆都畫完吧,所以,畫得太簡略,也隻用了紅、綠、黃、褐等幾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我小學三年級時學畫畫的一樣。那些大人,既然得到了畫畫的許可,為什麼又不好好畫呢?
等我找到了圍牆入口,才知道,裏麵是一個很大的建築工地,工人們正忙忙碌碌做土建施工。
我剛站在工地上,就有個戴安全帽的工頭向走過來。他叉著腰衝我吼:“幹什麼?幹什麼?”
我抬頭看著他:“我想找你們的負責人。”
他大概因為我說話的嚴肅口氣而覺得好笑,他說:“我就是負責人。”
“我想找工作,我會幹活。”
“搞笑!你來我這裏找工作?誰敢用童工?你快走!”
他將我趕出工地,最後指著一快告示牌說:“看見沒有?施工重地,閑人免進!”
“我不是閑人,我想當工人!”
我的叫喊沒有半點用處。
阿星和阿黃在街上找到我,不用問,他們已經知道我毫無戰果。
阿星說,去風味食街打工最好,那裏不怕用小孩。有的新疆人,一家人全在一個拉麵館裏幹活,生意好得不得了,洗碗、送外賣、招呼客人,全是小孩子的事,他們可忙,可機靈。當然,那是他們自己的店。
我們到食街時,時候還早,家家的生意都還沒有開張,街邊一排排桌椅幹幹淨淨地擺著。阿星說,這裏最最熱鬧的時候,是從傍晚開始的。這些攤檔會營業通宵,到早晨的時候,所有桌子底下都會堆滿空啤酒瓶。
我和阿黃站在一個檔口前,阿星則大搖大擺往檔口深處的小屋裏走去。
裏屋走出一個肥胖婦女,迎麵擋住阿星:“做嘛野?”
“阿姨,我同學想來你呢度打工哦。”
“有仫三證?”
“乜三證哉!”
“三證都毋知?傻崽,走啦!”
阿星垂頭喪氣地走出來。
我說:“我還是撿易拉罐吧,可以清潔城市,每天也能掙兩個盒飯,我吃一個丁丁吃一個,夠了。哥們兒,走吧!”
一個又黑又瘦,穿花T恤的男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後。我們走上人行天橋階梯,他也跟上來。阿黃有些緊張,我拉著他的手。到天橋上,我悄悄說“一、二、三!”我們一齊轉身,將花T恤男人堵住了。
我們三人一齊吼道:“你想幹什麼?偷東西?拐騙?”
花T恤男人嚇得差點坐到地上:“喲,小朋友,小朋友警惕性高!你們看我是那種人嗎?”
阿星說:“你有乜事?”
花T恤男人說:“我知你地揾工嘛,好難揾,還沒?賣光碟得唔得?我捭碟你,賣一張分你五毫,好好賺呷!”
阿黃使勁拉我們:“別理他,快走快走!”
阿黃回身向花T恤男人說:“賣黃碟,小心警察拉你啊!”
阿星問阿黃:“你怎麼知道……”
阿黃說:“我見多了!他們盡找小孩子幫忙,因為警察不為難小孩呢。”
我回到那棟被拋棄的房子時,丁丁已經餓得兩眼無神,在她的小窩裏半睡半醒。我小心地看她一眼,趕快打開帶回來的快餐,將餐盒蓋子小心撕下當盤子用。我將盒子裏的飯菜扒出小半份在蓋子上,然後朝陽台叫:“丁丁,開飯啦!”
丁丁有精無神走出來,手裏拿著根玩耍的小棍子。
我兩口就將餐盒蓋子上的飯菜吃了,添添唇,好像沒吃一樣,肚子裏一點感覺都沒有。
“哥哥你吃了嗎?”
我抹抹嘴:“我吃好了,你快吃吧。”
丁丁癟嘴:“又吃這種飯?不好吃,我不要吃。”
她說完,又去陽台上。我怕她撿髒東西吃,跟過去看,她開始找螞蟻,看見一隻小螞蟻,就捉,動作很笨拙。我小時候一定比她靈敏多了。
我仍然感到饑餓。我看著那大半盒飯,忍不住大聲說:“你吃不吃啊?要不,哥哥幫你吃一口好不好?”
丁丁在陽台上喊:“哥哥吃,我不吃!”
我扒了一大口,還想吃,忍住了:“那你呆會兒餓了怎麼辦?我給你留著吧。”
我將餐盒蓋子上的一粒米飯捉進嘴裏,輕輕地蓋好飯盒。
到晚上,她真餓壞了,自己打開飯盒,迅速吃得幹幹淨淨。
第二天,我的好運氣來了。一進門,我就吃力地,將一袋子東西放在地上。
丁丁歡喜地跑過來。
“哥哥,是什麼?”
我興奮地刮她的貓鼻子:“土豆,菜市場的老奶奶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