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胤禛的心3(3 / 3)

我將弘時拘禁在老十二的府裏,我知道允祹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他,他不會吃苦,更不會受罪。我仍然對他存著一絲希望,隻是這希望卻讓我覺得無比渺茫。

我不信這個邪,老八他們越是拿年羹堯來做文章,我越要嚴辦他,這不是賭氣,而是我必須要做的事。弘曆來勸我,萱薈也來勸我,我知道他們是為了玉芊,我也覺得對不住她,可是政治絕對不能含情脈脈,絕對不能心慈手軟。這是我要付出的代價,也是玉芊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我冊封玉芊為皇貴妃,可是再高的封賞也挽留不住她的生命。我看到萱薈眼中透出的失望,我多怕她不能諒解我,多怕她因此而對我寒心,我不確定的走到她的跟前,看到她抬起頭來,長長呼了口氣,我的心裏頓時溫暖起來,她的眼裏是滿滿的疼惜,她的唇上是深深的了然。

我將自己對玉芊所有的歉意與遺憾都化做對福慧的寵愛,我不再是嚴父而是慈父,隻要我一有時間就親自教他寫字,教他念書。福慧的聰慧與可愛帶給了我許多歡樂,可是,此生我注定沒有兒孫福,我的兒子注定要一個個的離我遠去。

弘時的背叛,福慧的夭折。我嚐盡了世間最痛徹心扉的苦楚,我怨不了天,怨不了地,因為我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我手中握有權力,我必須是強者。我將老八、老九逐出宗籍,圈禁在高牆之內。

然而我的魔障並沒有因此而終結,竟然有人列舉了我的十大罪狀,不禁懷疑我的登基,更加認為我弑父逼母。我完全無法忍受,甚至失去了理智。我嚴酷的打壓這些文人士子,甚至不惜挖墳掘墓,將死人挫骨揚灰。我恨、我氣、我瘋狂,為什麼不能給我一絲空間?為什麼不能讓我有一時的舒心?我真的如此罪大惡極,真的如此人神共憤嗎?我不信,我是萬聖之尊,凡是敢胡言亂語者我都殺無赦,凡是敢信筆亂寫者我都處以極刑。

萱薈拉我去逛園子,我真的是沒有半點兒心情,可是扭不過她,我到底還是陪著她信步走在園子裏,隻是我的腦子裏卻還是滿滿的裝著政事。

萱薈小心翼翼的勸著我,她對我的政績如數家珍,她對我的政見總結精辟,甚至說出了我根本不曾想到過的深刻意義。我真是非常驚訝,她居然也懂政治。那一刻我不禁想如果他是個男子該有多好,她一定會是我的好幫手;可是如果他是男子,會不會成為我的又一威脅?我對自己輕笑,難道我真的已經走火入魔了嗎?居然提防起萱薈來了!看著她心不在焉的走在跳板上,我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會掉到水裏,飛身護她周全,雖然我自己站在了水裏,可是我的心卻重新放回了肚子裏,她隻是我的萱薈,我迷糊毛躁的妻!

又到了選秀的時候,我對這些事從來都不甚留心,可是這一次,我卻一眼便相中了一個姑娘。說起來,她之所以會引起我的注意,隻因為她對我的一個微笑。那彎彎的眼睛,讓我倍感親切,那是萱薈的眼睛,彎如新月,甜如蜜糖。我不知道自己存了怎樣的心思,我已經有了萱薈,何必還要一個與她長得相似的人兒呢?可是多年後,每當我想起萱薈的時候,我才知道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數,一切都是天意!

我的身體出了問題,可是我卻不願去理會,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即使每日隻睡兩個時辰,我依然能夠精神飽滿的處理大小事務。一點兒小小的異樣,我堅信它絕不會打倒我。可是十三弟的病逝,卻讓我一下子失去了信心與支柱。

十三弟,我最愛的弟弟,至今我仍然記得他爽朗率真的喊我“四哥”的模樣,仍然記得我教他算學時的情景,仍然記得他寫給我的首首詩作。如今,他靜靜的躺在那裏,感知不到我的悲傷,感知不到我的不舍,更感知不到我的無助。我本想將我的身前身後事都托付給他,誰知道他居然先我一步離開了這個世界。我親自為他合棺,親自為他送行。可是我呢?等我離開的時候,誰會為我合棺,誰又能為我送行!

我將自己關在西暖閣裏不準任何人打擾,可還是有人敢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我氣憤以極,頭也沒抬就隨手將桌上的鎮紙扔了出去。一聲悶哼,我的心陡地一顫,如此熟悉的聲音,我尋聲望去,居然是萱薈。我嚇壞了,原來竟是她,看著她手捂著胸口痛苦的表情,我甚至覺得那鎮紙竟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痛得無法呼吸。我向她奔去,可是還沒有觸摸到她,我便失去了力氣。

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生命在我的體內慢慢的流失,可是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萱薈,舍不得弘曆、弘晝,更舍不得大清。萱薈向我舉起了手中的瓷瓶,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是鶴頂紅,我曾不隻一次將它賜給犯官,恩賜他們自裁。如今,這瓷瓶卻握在了萱薈的手裏。她對我平靜的微笑,她的笑容那麼美,美得令我窒息,美得令我炫目。可是,我不想讓她死,我要她好好的活著。

我召來張廷玉,平靜的交代我的身後事,我讓他設法保住萱薈的性命,可是我卻看到了萱薈蒼白的麵孔。我了解她的倔強,然而我卻不能由著她放棄自己的生命。看著她在我的懷裏睡熟,我找出了她藏在身上的瓷瓶。我知道如果她一心求死,我終究阻止不了她,唯一能救她的法子就是我活著。我每日認真的接受治療,認真的用藥,逼著自己休息,逼著自己用膳。我留住了自己的生命,卻還是留不住萱薈的生命。看著她日漸消瘦,我真的心疼不已。當太醫告訴我,萱薈已病入膏肓時,我以為我會崩潰,可是她卻給了我從未有過的平靜。是啊!人早晚都會有這一天,我同樣逃不過這既定的命運!

萱薈走了,我本想親自為她合棺,可是由於我的身體剛剛痊愈,群臣勸阻了我,更何況我答應了萱薈不去送她,我忍著劇痛,讓弘曆他們日夜祭奠,而我則一個人呆在聚春軒裏,感受她殘留的氣息。她隻是出了遠門兒,去了遙遠的地方。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找我,隻是我不知道她要讓我等多久。

我每日裏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政事上,閑暇時便呆在聚春軒裏,萱薈送給我的扇子我時時刻刻都帶在身上,就好似她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一樣。實在想她想得受不了的時候,我就宣劉貴人來伴駕。她彎彎的眼睛像極了萱薈的眼睛,不知多少個夜晚,我整夜的望著她,想念在心裏流淌,愛戀斥滿靈魂。萱薈,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找我?!

我日以繼夜的忙碌政事,我不知道萱薈會給我多少時間,我隻想給弘曆多留下一些東西,能夠讓他少走一些彎路,多得一些助益,我知道這也是萱薈的心願。

崇福寺,萱薈最喜歡去的寺院,這裏有我們太多的回憶。她為了朵兒而跟我吃醋的時候,曾經在這裏尋求平靜;她對我失望的時候,曾經躲避在這裏。我下旨將崇福寺重新整修,並改名為“法源寺”。

聚春軒成了我第二個寢宮,萱薈最愛站在窗前,如今卻成了我的最愛;她發明的木頭筆,如今竟成了我隨身不離的心愛之物。後宮人人都愛不釋手的西洋之物,萱薈卻總是嗤之以鼻的說太古老了,溫度計、望遠鏡,這些名字都是她起的,真是又貼切又形象,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到的!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我卻仿佛等待了許久許久。當我看到萱薈微笑著向我走來的時候,我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她終於想我了,終於來找我了。這一生我經曆了暴風驟雨的洗禮,經曆了輝煌以極的聖典,經曆了改革創新的艱辛,經曆了辛酸喜悅的煎熬。何其幸運我能擁有萱薈,她是那麼強烈、生動地走進我的生命;何其不幸我們不能一同走到生命的最後。

可是如今她終於來了,我微笑著拉住她的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再將我們分開,我覺得幸福而滿足。我們的生命注定要緊緊纏繞在一起,今生今世她是我的妻,來生來世她仍然會是我的妻,我虔誠的向佛祖許下永生永世的心願,她是我的女人——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