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的絕情給了努爾哈赤興兵征伐一個完美的理由。明萬曆三十二年,努爾哈赤以愛妻逝世,葉赫拒不來訪為由興兵討伐葉赫。
一時間遼東大地,狼煙四起。
葉歆站在葉赫高高的城牆上俯瞰著城下廝殺的士兵,焦灼不安的目光終於在經過一番搜尋後定在了一點。
皇太極騎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奮力揮舞著手中長刀,因殺戮而變得通紅的雙眼充滿憎恨的瞪著每一個被自己打倒的敵人。
葉歆的手緊握成拳,絕望而又無力的望著眼前的一切。那些年輕而鮮活的生命在一瞬間消失,赫圖阿拉和葉赫城內又有成百上千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兄弟和兒子。葉歆仿佛能聽到女人們撕心裂肺的哭喊。戰爭太殘酷,而仇恨讓戰爭變得更加的可怕。城下那個原本應該窩在她懷中的孩子,正是因為仇恨而變成了殺人的惡魔。
“果真自古英雄出少年,咱們葉赫的這位建州表弟,當真比當年的褚英還要驍勇善戰。”站在葉歆身邊的布揚古,由衷的讚歎。臉上的表情神秘而莫測,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葉歆轉頭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瞪著他,“你還有臉說他是自己的表弟?若不是你和金台石對姑姑如此無情,皇太極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布揚古聳聳肩,表情頗為無奈,“這是權謀之術,姑姑的犧牲是值得的。”黑色貂皮披風隨風飄揚,讓布揚古看起來更加的英姿颯爽。紫貂圍領北風吹起,擋住他一般的容顏,讓人看不清那背後到底藏著多少冷酷和無情。
時間似乎倒退回萬曆十年前,布揚古衣衫襤褸,神色頹廢的拉著葉歆的手,悲痛欲絕的告訴她他們的阿瑪離開人世。葉歆還記得當初在他眼中看到的悲痛和無助,雖然那之後短暫的幾分鍾,可那時的他還有一顆充滿愛的內心。如今呢?經過歲月的洗禮,他已經把所有的溫暖和情誼埋葬,變得更加冷漠和無情。利益和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讓他看不見任何溫暖的存在。
葉歆用近乎悲憫的目光看著他,其實這一刻她沒有辦法討厭他,更沒有辦法恨他,隻是覺得他非常可憐,用一種不正常的方式令自己的內心扭曲,用一種悲情的方式存活。別說他爭不得這天下,即便他奪來了又能如何,除了名利和權力,他已經所剩無幾。
許是被葉歆那樣的目光看的發毛,布揚古別過眼,不再看葉歆。伸手接過身後侍衛遞上來的弓箭,對準,上箭,拉弓,然後嘴角噙著肆意而張揚的笑容,手指輕輕一鬆,那箭便以令人咂舌的速度飛向了城下,然後便有一個殺紅了雙眼的孩子應箭而倒。
“不!”
葉歆慘叫著起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盯著床慢搖晃的流蘇,輕舒一口氣,還好是夢。
“格格,又發惡夢了麼?”聞聲趕來的小丫頭掀開床幔,手執燭台,緊張的看著葉歆。
她圓臉盤,柳眉圓眼,長的十分討喜。葉歆盯著她反映了半晌才想起來,這是阿巴亥前幾日送來給自己的貼身婢女,名字起的很漢化,叫杜鵑。
杜鵑代表悲傷和孤獨,真不知道阿巴亥是全然無心還是漢學學的太好。
葉歆擦著額頭的冷汗,看著低眉順眼的杜鵑,原本想要變得刻薄的聲音不自覺的放緩了幾分,“什麼時辰了?”
“方才過了子時,正是深夜。格格許是又發了惡夢,奴婢這就給您端一碗壓驚湯來罷。”杜鵑是個極其會照顧人的丫頭,雖這有十二三歲,可卻比烏日娜貼心許多。
因為阿巴亥的關係,葉歆多少有些不待見她,可她做事處處小心,讓人挑不出毛病,又無從發作。葉歆歎了口氣,擺擺手,“不用管我了,你隻管去睡罷。我歇一會便好了。”
“是。”杜鵑低聲的應著,將燭台擺放在桌案旁邊的鍍金燭架上,便躬身退了出去。關門前,還有些憂心忡忡的忘了葉歆一眼。
葉歆靠在床邊發呆,打建州和葉赫的戰爭打響至今,已經過了足足五天。褚英雖然每天都會不厭其煩的告訴她,前線戰事順利,皇太極一直跟在努爾哈赤身邊,並未出戰。可她依然放心不下,皇太極對建州恨之入骨,他怎麼可能隻是去照顧帶病征戰的努爾哈赤?
當晨曦的第一縷光穿過陰霾照向大地的時候,褚英雷打不動的出現在葉歆的房間。見她呆呆的坐在床上,便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東哥兒,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