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三十一年,九月。孟古姐姐病危。
油盡燈枯似乎是形容輾轉於病榻上的孟古姐姐,最貼切的形容詞。
葉歆站在床邊看著皇太極耐心的跪在榻前,一遍又一遍的為孟古姐姐喂藥。她吐出來,他便再命人備了新的來,拿來了新的,她再吐,他便再換新的。如此循環往複,一遍又一遍。孟古姐姐至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睛,無論皇太極多溫柔的呼喚額娘,她都一動不動。
葉歆難掩哽咽,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她不敢出聲,隻能用力的咬著嘴唇。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掙紮,皇太極終於氣餒。盛著褐色液體的瓷碗無力的從他手中滑落,跌在地上,似乎帶著歡愉和解脫般滾到葉歆的腳邊。洋紅色的印花地毯上,被藥汁浸透的部分紅的觸目驚心,仿佛被鮮血灌溉一般。葉歆繞過腳邊的瓷碗,上前拉起已經跪坐在地上的皇太極。
“已經三天四夜沒有合眼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疼惜的撫摸著皇太極迅速消瘦下去的臉,葉歆的聲音哽咽而沙啞。
那個胖嘟嘟的皇太極,一轉眼已經變得纖細修長。塌陷下去的兩腮,襯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格外的大,隻是那雙原本應該炯炯有神的雙眸卻蒙著一層霧氣。讓人看著忍不住的心疼。
皇太極機械的動了動眼珠,輕輕躲閃開葉歆的撫摸。麵無表情的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額娘。
葉歆的手頓在半空,眼淚無聲的落下。
皇太極,恨她!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如今恨她!
原本以為努爾哈赤會念及同孟古姐姐的感情,即便不準褚英娶東哥,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葉歆躲在大阿哥府,這樣他便可以避免同葉歆見麵,來探望病中的孟古姐姐。可不曾料想,當日他在看到褚英的請婚折子後,麵色驟變,悠哉的隨手將折子燒掉後,派人將葉歆帶回了孟古姐姐的院子,並將褚英強行扔進外城訓兵。
努爾哈赤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葉歆死磕到底,動手拆散了褚英和葉歆後,並沒有來找葉歆興師問罪,而是繼續和阿巴亥承歡於床幃之內。
孟古姐姐病情越來越重,他卻似渾然不知,隻吩咐了一聲要用最好的藥材後便不聞不問。
在這捧高踩低的赫圖阿拉城內,被貝勒爺冷落的葉赫福晉,羽翼並未豐滿的小阿哥,歸屬不明,又和阿哥,貝勒糾纏不清的葉赫格格無疑成了大家打擊的對象。來為孟古姐姐診病的大夫開始還恭敬有加,可當發現努爾哈赤完全對病中的妻子不聞不問時,態度便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高興了便來看看,開些沒有用的方子,不高興幹脆就連麵都不露。如此這樣下來,孟古姐姐的病徹底被耽擱了下來。
雖然說是世態炎涼等多種原因致使孟古姐姐如今病重。可歸根結底罪魁禍首是葉歆。皇太極恨她,理所應當。
葉歆向後退了一步,深深的看了皇太極一眼,揮著袖子擦幹眼淚,昂首闊步的向外走去,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還的架勢。
皇太極看著她的背影,頹然倒地,再也抑製不住放聲大哭!一麵哭,還一麵含糊不清的說對不起。屋子裏留下的丫頭婆子,看見平日裏堅強的的八阿哥這般摸樣,都唬了一跳,可誰都不願意上前去安慰他,都扯了帕子站在一旁擦淚。悲傷的情緒被他壓抑太久了,若再不發泄,隻怕真的會烙下毛病。
葉歆不管不顧的衝到努爾哈赤的寢宮,掙脫開守衛的攔阻,徑直衝進了內室。
阿巴亥尖叫著用錦被遮蓋住****的身體,一雙美麗的眼睛充滿了驚恐,可就在看見葉歆的瞬間陡然全消,取而代之的是複雜而難懂的情緒。
“貝……貝勒爺……奴才攔不住格格!”守衛躲在門外,戰戰兢兢的回話。
“你下去吧。”努爾哈赤雙臂一展,迅速裹上內袍。
他並沒有因為葉歆打擾了他尋歡作樂而不滿,反而興致勃勃起來。葉歆從他那張越發成熟俊逸的臉上,看見了篤定和得意。
一口氣被悶在胸口,讓她幾乎窒息。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努爾哈赤嘴角輕揚,那份自信和得意總是讓人很想給他一拳。他俯視著葉歆,那神色向是翱翔的雄鷹終於逮到了追尋已久的獵物般。
葉歆氣惱,可卻無暇顧及,向後退了一步行了禮。“貝勒爺恕東哥兒冒昧,實在是姑姑病情太重,怕是躲不過這劫,還請貝勒爺前去探望。”
阿巴亥早已經傳好了衣服,移步到努爾哈赤身邊。輕拉了他的袖子,嬌聲道,“爺……”這一生呼喚,甜膩而柔軟,讓身為女人的葉歆都為之酥軟,何況是血氣方剛的努爾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