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水過後,鄂東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柳湯圓的生意又紅火起來。柳玉葉的名氣也大了起來,鄂東人皆稱其為“湯圓西施”。
然而,程浩然始終是她心頭的掛牽,她覺得自己實在有必要弄明白程浩然的去向了,她決定親自上京城去問問。
這日,將店裏的事情交待了劉月香和劉孟嬋二人,她便和劉芸香一起購票乘火車去了京城。
火車到了京城,柳玉葉無暇他顧,直奔警察總局而去。
她到了門崗,說明來意。值班的聽到她的訴說,十分同情,讓她登記了,然後指點她說:“你先去信訪接待室吧,看他們是怎麼給你安排?”
柳玉葉和劉芸香走進警察總局大院,看著來來往往的警察,心中想著:如果老公在這群人當中該有多好,他一定認得我,一定會跑過來相認的。但是那些人隻是看看她們,便走著自己的路,沒有一個人和她們打招呼,直到她們走進信訪辦公室。
在信訪辦公室裏,接待她們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警察,挺和藹可親的,讓她們坐下,還給她們倒了一杯開水。
柳玉葉再次講明自己的來意,說到最後,幾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老警察同情地說:“你們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作為一個警察的家屬,你們付出太多了!我代表全體警察向你們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老警察說完,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老警察的話和行為給了柳玉葉一些安慰,她強忍著傷感,勉強笑道:“我也不是想拖他的後腿,自從我嫁給了一個警察,我就知道分離是常有的事情,他要是去執行任務,十天半月不歸家是常有的事,每次一回來,都是累得夠嗆,然後脫下一大堆髒衣服,哪次不是我給他洗涮的!這些都是我份內的事,不說了也罷。隻是這次任務,一來時間太長了,二來也沒個音信兒,叫人好不著急的!是死是活,也得有個說法不是?”
老警察看著她們,勸慰說:“當個警察家屬,犧牲是巨大的,但也是光榮的,很多人想當警察家屬而不得哩!你們的付出都記錄在共和國的曆史上,你們是共和國的光榮!”
到底是總局部門,那人說話就是站得高瞧得遠,一下子便將柳玉葉的行為提高到國家利益的高度上了。這給了柳玉葉很大的安慰,也讓她不能哭哭啼啼的,那樣會給老公丟臉的。
老警察讓她們坐著等,他去一台電話機旁,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嗯嗯啊啊地說了許多,最後放下電話,回身對柳玉葉說道:“你們的事情總局也搞不清楚,據說是大領導直接下達的任務。你們不能到那裏去找,但可以去警校看看,因為他們去執行任務之前都是在那裏受訓的。如果你老公有消息,學校應當最先知道。”
柳玉葉見仍然沒有老公消息,心底難受,但卻不能表現出來,隻好說:“好嘛,那麻煩你了,我們去學校問問看。”
說著,便帶著劉芸香出了信訪辦公室,老警察送出門來,一直勸慰著。柳玉葉與老公三年的離別之傷,豈是他幾句話就能抹平的?但有什麼辦法呢?她們隻能離開了。
經過門崗時,值班的警察問她:“有消息麼?”
柳玉葉搖搖頭。
值班的警察也隻能遺憾地搖搖頭,不能再多說什麼了。
柳玉葉離開警察總局大院,帶著劉芸香輾轉來到警校。到了門崗,照例是說明來意,然後登記。門崗也沒有阻攔她們,還指點學校辦公室給她們,讓她們徑直到學校辦公室去找相關負責人。
在學校辦公室裏,接待她們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警察。年輕警察笑容滿麵,又是讓座,又是倒水。柳玉葉坐了,端著水,喝了一口,說明來意。
年輕警察聽了柳玉葉的敘說,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了,沉默良久,然後緩緩說道:“你們跟我來吧!”
說著,便走出辦公室。柳玉葉拉著劉芸香也趕忙也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一個小院,小院前有一個警察在那裏站崗,見他們到來,趕忙敬禮。年輕警察回了禮,輕聲說:“我帶一個警察的家屬來看她老公的。”
那站崗警察便又向柳玉葉她們單獨行禮。柳玉葉有些不知所措,趕忙笑笑,跟著年輕警察走進小院。
小院裏有許多花草樹木,還有一堵牆,並無房舍。柳玉葉正不知年輕警察帶她們來這兒是何意,卻見年輕警察指著院內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一尊尊塑像說:“你找找吧,你老公或許就在那些塑像中。”
柳玉葉聽了,滿臉疑惑,卻也知道是個不祥的預兆,連忙扭頭去看那些塑像,塑像下麵是一行行介紹的文字。她走著,看著。
忽然,一尊塑像似乎很熟悉,那人濃眉大眼,滿臉的絡腮胡子,是那麼的熟悉,不是她的老公程浩然卻是誰!
她急忙去看底下的文字,底下一行文字卻很簡單:
程浩然,鄂東人,一九八0年九月入我校學習。同年出國執行任務時失蹤。
“失蹤?失蹤是什麼意思?”
“失蹤的意思就是,也許,他們明天就能回家;也許,他們一輩子不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