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青衣磊磊越西行(1 / 2)

春色姍姍天色曉,

晨風習習露猶新。

翩翩少年不添衣,

青襯磊磊越西行。

時值早春,枝芽新吐,芳草初發,空氣中仍帶著去年嚴冬殘留的寒峭,晨風習習,新枝搖曳,尖芽上的一粒清露竟不堪風力,隨風滑落,微不可聞的輕響中,印在一襲青襯之上,磊磊青襯頓時浸出一個不規則而和諧的圓.

紙盒中陰寒之氣隨風而動……寒氣蝕體,楊軒又開始輕輕的咳嗽了.

腦海中,又一次閃現出單通古將鎮魂樁交托給他時,那張精明的生意臉上不經意泛出的慎重和憂慮。

“這是一筆暗單,為不引人耳目,你隻身前去便可。”單通古隻跟他說了一句話,卻交給了他三樣東西——一個紙盒、一封書函、二十兩銀子。

楊軒今年十八歲,生長在鄉下貧苦農家的他雖然長足了個頭,卻從小體弱多病,三年前一場大病更幾乎要了他的命,讓他本來“頎長“的身材更顯消瘦,也因此落下常年咳嗽的病根,眼看鄉間農務繁重,無力為之,年前便隻身前來越城謀生,與諸多體力活無緣的他,機緣巧合之下在古意齋當起了夥計。

古意齋,顧名思義,乃是一家經營古玩的店鋪,古玩店向來是三天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楊軒雖說是店裏的夥計,平時也沒多少活,倒是店老板單通古每天逼著他學習古玩知識,楊軒本身並非天資絕佳,完全不是那種任何東西一看就會一學就成的人,恰好相反,他比大多數人更愛出錯,但他比大部分更善於沉思,所以看起來沒有大部分人聰明的他,很多事卻能比這大部分的人做得更好。

智慧,從來都是從痛苦中提煉,在磨難中傳承;十八年的病痛折磨,讓楊軒的思維延伸到很多聰明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探究的角落,也因為從小就接觸到常人無法企及的另一個奇異世界,奠定了他日後橫掃天下、六界稱尊的無限尊崇。

如果你有過吃不飽飯的日子,你就會明白金錢對人生有多重要,這一趟差事風險難免,但楊軒犯不著和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他太需要錢,他知道二十兩銀子會在三天後送到自己父母手中,二十兩銀子,對於一個鄉下貧苦農家來說,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想起年老體邁的父母,想起年久失修的草房,想起山坡上,黃昏時,啃著青草的大黃的哞哞聲,提醒他該回家了…他咳嗽得更劇烈了,腳步卻邁得更堅定……

城西三十裏,雷家村背靠雷風山,由雷風山脈眾多溪流彙聚而來的雷公河,在村前繞了一個大彎,又蜿蜒流向遠方,聰明勤勞的雷家先祖依山傍水,因地製宜,墾荒為田,掘泥造池,埂上堤間廣植桑柳,農耕樵漁自給自足,生活富餘。

漁米之利引得外姓之人不斷遷居於此,幾代人下來已有百餘戶人家,雷家雖為大戶,卻嚴遵祖訓禮善待人,是以鄰裏之間相處融洽民風淳樸,算得上是一方樂土。

朝陽初生,霞光普照,偌大的雷家村顯得祥和寧靜,樸實善良的村民們,還未從睡夢中醒來,隻瞧得兩個再也不肯將大好時光浪費在睡覺上的老人,用他們那雙笨拙而虛弱的腳板,撐起快埋進黃土的身子,在村前的大路上晃悠著,是不是有感時日不多,想再多看一眼付出辛勞汗水、一生耕耘的土地,還是,為了那一縷來天或許就見不著的陽光?

就在他們將眯成一條縫、一閉上就可能永遠睜不開的雙眼麵向朝陽時,另一樣東西卻將他們的目光牢牢吸引住,當他們想收回目光時,卻發現再也收不回來了,因為那東西已經到了他們眼前。

那是一張幡,一張很怪異的幡,和他們以往看見過的任何布幡都不一樣,怪幡為不規則的七角星形,約莫兩尺長寬,呈現出深深的褐色,那是鮮血幹涸後的顏色,難道這一麵怪幡,曾經在鮮血中浸泡了很久很久,然後在空中慢慢風幹而成?

濃重的血腥氣自怪幡上壓下,讓人仿佛置身於修羅地獄之中,血海無涯,血浪滔滔,淒厲的慘叫聲中,無數的噬血餓鬼撲麵而來,鑽進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一個老人已經忍不住掩麵嘔吐,另一個卻沒有,因為他忘了恐懼,他呆滯而機械的目光順著怪幡,看向執著怪幡的怪人,在目光與怪人接觸的一瞬間,他衰老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劇烈收縮的瞳孔,隻剩下死灰色的空洞。

奇幡微動,收回怪人手中,他目光四下掃過一遍,便不緊不慢地沿著大路,徑直走入了雷家村,那一刻,雷家村不論男女老幼,都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悸動,似乎預感到自己將要失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但一瞬間過後,卻又一切如常。

太陽漸漸升高,小孩子的哭聲,妻子的催促聲,丈夫的哈欠聲,在村中陸陸續續的傳開來,善良淳樸的村民們,又迎來了嶄新的一天,但他們永遠想不到,也永遠不知道這是雷家村的最後一天。

路有很多種,有的很近很近,有的很遠很遠,有的走過去,就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