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萬家掩映翠微間,處處水潺潺。
如此美景,船上兩人卻無心觀景。
何獨看著麵前獨自搗鼓茶具的孟維莊,“你有何對策。”
“沒有,我以為你會換地方,這樣他們知道外麵有人,就不會對我如何,本來是這樣想的。”說罷長歎一聲,“現下你也進來了,如今倒真被人捏在手中了,看不出何獨你真是,”一笑媚波無限,“真是個實心的人,為人是真性情的單純。”何獨臉紅了紅,聽不出這是調侃他,他也不用說在翰林院做事了。“不過,這西南王不深,這三子袁奕新最深,我那日想吃什麼想要什麼,他都有,並且清晰明了,看來在京城中勢力不小,隻怕你我出了京城,他就知道。”“此人城府如此深,你還跟著他來。”“哈哈哈,膽子小,要是人當街殺了我,不是更吃虧,至少在這待遇不錯。”眯起眼睛思慮,“想必他已經知道了,這幾天我瞧見暗衛變多了。”他要來了,沒想到,他來了,曾以為自己比不過他的江山,這一輩子都是雲泥之別,眼中蓄了些酸意,嘴角翹著笑。“孟大人,看來過的很是愜意,小弟也放心了。”睜開眼卻見袁奕新討厭的樣。“袁大人客氣了,這般招待孟維莊還從未享受過,這一次回去後,定會好好給聖上稟明,西南王意圖謀反。”話尾語鋒一轉,咄咄逼人。袁奕新徑自坐下,飲了杯中茶。“孟大人何必如此,若不是袁某護著,現在想必已經被父親給殺了,屍首送到京城孟府去了。”“噢,還得感謝袁大人保護,有什麼條件一並提出來吧。”涼風吹著袁奕新發帶飄揚,卻是不同於王爺的閑散之氣,隻一眼就消失了,孟維莊默默的轉了轉視線看向遠處。朝夕一瞬萬千變,落落無聲滄海消。朝堂上的波雲詭譎,從來都不是誰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皇上不能,太子不能,西南王更不能。他們隻是往這本就暗黑的深海中,更添了一打浪花。懂的人推波助瀾,不懂的人卸甲翻船。她閉上眼,全是他。世事總難料,萬裏須歸蹤。孟維莊在王爺府內各種拿著小命享受銷魂待遇。太子陸景連夜從京城出發,三五日便到了江寧鎮,離著青山鎮還有一天的路程,他內心害怕,這麼久沒有消息,她是否還安在。出發的衝動,在連夜的趕路中,已然淡去,常年的太子生活,他早已做好未雨綢繆,此去不管是何處境,他心中有數。“滴答,滴答,滴答,”他推開窗,屋外下起了小雨,地上漫起了小霧,和北方迥然不同的景色,青山綠景,蓊鬱葳蕤。亥時已過,孟維莊全然沒有睡意,披件外衣,發絲披在肩上,顯得她臉尖且小,赤足順著棲梧小閣的鵝卵石路,往白日裏呆的涼亭去,未收拾的茶具冷清清的擱在那兒。她順勢坐下,不出一會兒,亭外淅淅瀝瀝起來,滿園潮濕,孟維莊最喜這種天氣,提腳便要往亭外去,突然一雙大手鉗住了她的左臂,孟維轉大喜,裙裾翻轉,轉身卻凝住了笑。“孟大人,外麵正在下雨。”撇開臉閃過一絲失望,孟維莊甩開袁奕新的手,“袁大人,你這是在監視我?”說罷,也不顧逐漸變大的雨勢,徑自離去。袁奕新雙手放回背後,衝著離去的背影,“孟大人,脾似女子,易喜易嗔。”背影消失在雨霧中,袁奕新朝花園叢林處投入深深一瞥。“太子殿下,既然進府了,何不一敘?”不知問向何人,無人對答。再後幾日,袁奕新瞧見孟維莊時,都見孟維莊隻冷冷的點頭,稱呼一聲袁大人,何獨也不知二人發生了什麼事,反倒是他在中間多做周旋。飛鷹傳信,袁奕新接到二哥急催,離父親起兵的日子不遠,成仁與敗寇一舉盡知。晚飯後,袁奕新散步行至棲梧小閣,思慮片刻,推開了棲梧的院門,孟維莊正在同何獨下棋,局麵膠著,似何獨執的白子更勝一籌,細細觀之,才覺黑子已然勝券在手,一招釜底抽薪,便能讓白子盡數虧盡。孟維莊不自知,伸手抹了棋盤,伸手端了茶碗,卻見水麵波映身後立著的人影,放下茶碗,冷了臉便要回屋。袁奕新快她一步,展臂攔住了她。“孟大人,袁某此次來,有要事相談,”說話時盯著孟維莊,一個表情也不放過,可隻瞧見,孟維莊停了步子,仍然那冷麵望向他。“孟大人,你可能對西南之事全權負責?”袁奕新正經了麵孔,孟維莊心理也開始盤算,“我是欽差大臣,自是全權負責。”“那,”袁奕新深吸一口氣,“我父王於一個七曜後,起兵。”孟維莊心內忐忑,可是麵色如常,“我怎麼信你?”“若信便信,我繼續說,有兩個要求,隻要你做到,我助你。”何獨大驚:“你竟要反你父親。”“識時務者為俊傑罷了,父王不該要他不該得的。”在孟維莊眼裏,這樣的袁奕新卻有些疲憊。“說說你的要求,”孟維莊複又坐下,抿了口水。“第一,保住我父親的性命,第二,這個要求我要和太子談。”“太子又不在這,你提這要求,有何用。”袁奕新側身望向王府遠處,“他在,或者不在,都會知道的。”“直說,你知道什麼。”“太子在西南,別說你不知道。我這花園內最近不安靜,也是拜你那太子的緣故。”孟維莊噌的就站起來了,他來西南了,他在西南了。孟維莊的神情一舉一動都在袁奕新的眼中,一絲一絲的清清楚楚,他心裏不是滋味。但是,要想平息西南事件,孟維莊和太子必須答應他的要求,哪怕是再過分的要求,他這麼想著,心內的波動平緩了些。中秋之夜與宋幹節撞上,青山鎮上,熱鬧非凡,各種小吃小玩意擺滿了街道兩旁。陸景換上了白金紋蟒龍服,帶著小林子,兩人夜半時分,敲開了王府的門。大門洞開,兩側琉璃燈明如白晝,陸景並不進去,隻在門口讓小林子通傳:“給你們三公子通報一聲,說太子要借孟大人一小時,讓他別派人跟著了,時辰到,自然送回來。”不出一會兒,就見院內深深處奔來一人,腳步混亂,一直張望著,直到看見他時,明眸突的晶亮,陸景看著她用盡全力的奔跑,想起那日他剛知她有危險,一念之下,快馬加鞭,心裏腳下也都是拚了力的,她現在奔來的心情,是不是也如當初的自己,她步伐更快了,奔至身前,重重的撞進了陸景懷裏,陸景吃痛卻抬臂擁住了來人,下顎頂在孟維莊腦上,親昵的摩挲了下。龍紋袖箭袍下,陸景的大掌握著孟維莊的小掌,拉著她往集市去。“太子,袁奕新他——”“我都知道,別怕,今天不想這些,我帶你去集市。”“你——”孟維莊眼睛倏地紅了,他瘦且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