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萌萌成了校廣播站的一員,很快,賀田與在去打飯的路上就能聽見魯萌萌的聲音了。這一回,沒有了魯萌萌姣好外貌的襯托,她的聲音就顯得充滿了喜感了。她還是習慣性地把“色”讀成“賽”的三聲,把“七”讀成“騎”,賀田與常常在路上聽到其他的學生大聲笑話著魯萌萌,也嘲笑著校廣播站招人時的眼光有問題。這讓賀田與失落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得承認魯萌萌真的是視覺型的美人,你若看著她這個人,就不會對她有那麼嚴格的要求了。
宿舍裏的女生漸漸發現,郭凱的信越來越少了。不僅是郭凱,是宿舍裏每個人的信都少了。因為,大學生活的豐富多彩逐漸拉開大幕,誰還會去關心那遠在天邊的虛幻想象?有一次趙洪銀八卦地用她的娃娃音問魯萌萌,“哎,郭凱哥哥怎麼最近信少了很多?”
魯萌萌也不過整理著手裏的稿子,眼睛都沒有抬一下,“本來就是哥哥,要寫那麼多信幹什麼?”那種冷漠的語氣仿佛之前那個拿到信就興奮地閱讀的人不是她一般。賀田與總是很奇怪,為什麼明明是同樣的年齡,她自己還像一顆青柿子,而魯萌萌卻仿佛早已成熟成了鬆軟、甜美的紅柿子呢?究竟是賀田與太幼稚,還是魯萌萌太成熟?後來,賀田與再也不問自己這樣的問題,這個世上,女人本來就是成熟度遠遠超越於男人的高等生物,這種生物發展成什麼樣都不奇怪。
讓人奇怪的是,當郭凱的信漸漸少了,孫誌國卻來得勤了許多。都是青春正好,孫誌國那點心思很快被大家看穿:他喜歡上了魯萌萌。孫誌國為了更加接近魯萌萌,還認了孫雪夏當“幹妹妹”,反正他們倆都姓“孫”,這種攀親戚的方式也不算是完全沒有來由:500年前是一家嘛。孫誌國總是買了很多好吃的遞給孫雪夏,“哎,老妹,幫我帶給魯萌萌。”
剛開始,孫雪夏總是乖乖地把東西帶給魯萌萌。可是,有一天,孫誌國又拎了一包吃的托孫雪夏給魯萌萌,賀田與和趙洪銀也在,她們不幹了。“哎,孫誌國,你老是把我們把郵遞員,好歹也得付點路費吧?”(那個年代沒有快遞員,不然大家肯定說是“快遞員”了。)“對呀!對呀!不給媒人點好處,誰幫你做媒啊?”女生們一起起哄,把路過的人都驚得連連回頭看他們。
孫誌國臉都紅了。“好,好!你們吃什麼說!”
“薩琪瑪!”“還有酸梅湯!”“對,啞巴家的酸梅湯!”
你若問賀田與他們學校2000年之前畢業學生,每個人都對圖書館對麵的那家小店有印象。那個小店是個四五十歲的啞巴開的,賣的也不過是方便麵、火腿、沙琪瑪、餅幹之類的吃食,門口還有三台機器,長年賣著酸梅湯、可樂和雪碧三種飲料。賀田與後來喝過很多酸梅湯,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家的酸梅湯比啞巴家的好喝。酸中帶甜,甜中有酸,全是青春的滋味。夏天,端一杯冰涼可口的酸梅湯坐在圖書館門前的草坪上打打牌、聊聊天,是當時很多大學生最好的享受,現在的大學生不會懂那看似廉價的幸福。
啞巴是一個很和善的男子,非常的聰慧。店裏,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懂,並準確地把你要的東西拿給你,再奉送給你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啞巴有個很帥氣的兒子,賀田與進校的時候,啞巴的兒子正讀大三,有時候也會去幫父親的忙。如果啞巴兒子在那裏幫忙,會多出很多殷勤的女顧客,找各種借口和啞巴兒子說話。女生們私下裏給啞巴兒子起了個外號叫“小武”,誰讓他長得那麼像金城武呢?不過,女生們很快就發現“小武”有了女朋友,是一個很妖嬈的女孩子,細看臉龐並不是十分漂亮,隻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妖精才有的蠱惑力。隻要一想起那個女孩子,賀田與心裏就是她穿著那件紅色的風衣的樣子。在一個大風的天氣裏,在小店門口,她巧笑倩兮地用雙手搭在“小武”的肩上,像在跳那些年流行過的兔子舞,風把她的紅色風衣吹得像在跳舞,和著她的披肩長發一起,他們兩個都正在笑著,讓賀田與每每回憶起來就覺得青春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你有沒有發現?當你回憶往事,總有一些毫不相關的人,他們根本不會記得你,你也不熟悉他們,但他們就是以這種牢固的姿勢占領著你的記憶。為什麼會這樣呢?賀田與在回憶往事的時候總是會笑著搖搖頭,關於青春往事,真是一些難解的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