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許是太深了。
長安街上竟然有霧，車廂裏的乘客也稀稀落落的，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樣子。車走到廣場，竟看到廣場上竟沒有一個遊人，隻有霧飄來飄去。
蝴蝶明天就要離開北京了，我和她說好的今晚我去看她。
可氣的是牛哄哄的主管竟要我加班，要不是為了我的飯碗，我真想踢他兩腳，真是的，給他說有事，他還不放我，真想讓他回家路上撞上鬼。
說起了鬼，我還真的不怕，我愛看鬼故事，而且喜歡講給那些膽小的女同事聽，看她們嚇得花容失色，我心裏總是有一股豪氣，我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因為我沒有見到的東西，我從來不信，包括外星人。我想如果真有鬼，我要是遇到我就和他們打一架，看看誰厲害。
那些女同事聽過我講的陰森森的故事後都會笑著罵我，嗬嗬，誰叫我心裏泛壞呢。
蝴蝶是我大學的同學，那時候我們曾經是戀人，後來分手了，她留在省城，我來到北京。
再想起這事，依舊會有些傷感，不過最令我心痛的是蝴蝶得了病，怕是很難治好了，在北京住院一個多月了，我也隻去看過她一次。
因為有些不方便，她老公在陪著她，而且她老公對我很不友好。
同樣是男人，我理解他的心思，所以我就忍著不去。
趕到北醫院，看看表，竟快到十二點了，醫院大門關上了，看來我得想辦法進去了，先求傳達室，那警衛竟連理我也不理，後來叫的他不耐煩了，用手指了指牆上掛的告示，意思是太晚了，有規定，不能看病人。
我真想罵人。
想起蝴蝶的樣子，我的心又痛起來，她又幹又瘦的，病得快不成人樣了，連說話的力氣仿佛都沒有。如果今晚不見她，也許會沒有機會了。
我走到北醫院的後門，我想看這兒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進去。
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在後門口燒紙。
是個老頭，很老，很瘦，很髒。
他身子輕薄地要命，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我走到他身邊時，一陣冷風突然吹過來，那發著亮光的火苗，一下子被吹散了。
天上隻有一彎尖尖的月，沒有燈光的北醫院後門，一下子象變了一個世界。
我叫了聲老伯，那瘦老人沒有理我，我又叫了一聲，他才緩緩地站起來，我看見他的眼，好深，就象兩潭幽水。
“怎麼，小夥子，想去醫院看人呀，太晚了，明天吧！”他的聲音低沉，仿佛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的。
“老伯，明天我怕沒時間了，能不能幫個忙讓我進去，謝謝您老了！”我懇求地說。
老人又用眼看了看我說：“那你進去吧，門開著呢？”
從後門進北醫院，是一條長長的小路，小路的一邊是灰磚的圍牆，一邊是醫院大樓的半地下室的窗子，圍牆邊有黑色的冬青叢，蜿蜒著伸到路的盡頭，有亂枝縱橫的國槐，沒有落光的碎葉在頭頂沙沙的響著，給暗夜帶來絲絲寒意。
我從小路盡頭，進了住院部的北樓，推開門時，沒有聽到平常聽到吱吱的響聲，靜得仿佛門沒有關似的。
北樓的走廊很長，吊頂上的燈一點也不亮，我走在裏麵就如走在深深的山洞裏。
前麵轉彎，依舊是很深的走廊。
到了盡頭時，卻沒有向北拐的門洞。
真是奇怪了，我隻好回走。
到了轉彎處，又走到來時的那條長走廊，似乎是回到起點，卻不見我進樓時的大門，看來是我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