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地擦掉臉上的淚水，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掃到一雙腳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跟前。我把臉扭向一邊，一雙小很多的腳走了過來。萌萌像以前很多時候那樣，很熟練地爬到我的膝上騎好坐穩。
“哥哥……”她伸出手拉住我的左手。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
“光頭叔叔說，戴眼鏡的叔叔穿過那扇門到那個很美麗的地方去了。”她輕輕地傳達著她的安慰，“你不要難過啊！我們都要去那兒的，你也一起去吧？”
“都要去那兒？”我有點錯愕地看著她，然後把眼光轉向站在跟前的囚犯。
“嗯！光頭叔叔說我們可能很快就要到那兒去了，我也看見那扇門了，”她很認真地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很高，很大，發光的門。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我們一起去吧！我想我們不用走多久就能到。”
我怔怔地看著她天真的臉。囚犯把萌萌從我的膝上抱下來，對她說：“萌萌自己到前麵玩兒一會兒行嗎？叔叔要和哥哥談話。”萌萌眨著眼睛答應了一聲，然後很聽話地走開了。
“她說她看見了‘光之門’，是真的嗎？”我迫切地問道。
“是真的。”
“不會吧？”我強迫自己笑，“也許隻是她聽太多這個故事而已……”看著囚犯的眼睛，我希望能從那裏看到“讚同”。
“是真的。”他重複著同樣的回答。
我頓了頓，聲音小得像蚊子，“那……你呢？”
他看著我不說話，許久，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看見他的瞳孔裏，我自己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從來沒有想過，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周圍的人都要接二連三地離開這個車廂，仿佛剛剛大家還在一起歡笑的舞台，下一秒就要變成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我不能阻止他們，也無法阻止，如果真如老威所說，離開是不可改變的規則，那麼我阻止的理由在這個規則麵前是多麼無力……
我任由自己的心像一塊鵝卵石一樣慢慢沉到海底，用最後的一絲力氣對他微笑，對他說：“什麼時候走？我送你們。”
今天晚上的天空特別晴朗，天上星星很多，很明亮，一閃一閃地像在眨眼睛，好像我們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顆來。如此美麗的夜空讓人心生向往，無法把目光移開。
“天氣很好，沒有雲。”我自言自語般說道。我們三個坐在車廂過道的地板上，車廂裏的光線很柔和，朦朦朧朧的，像一層輕紗般罩在我們身上。
“嗯，好久沒看到這麼多星星了，我們現在是在山上行駛吧？”囚犯緩緩地附合我。
“光頭叔叔，哥哥，你們看到了嗎？有的星星很大，有的又很小。”萌萌坐在我和囚犯中間，她牽著我們的手，很高興地說。
“看見了，離我們近的星星就大，遠的就小。”
“小丹，我覺得老威的說法也許是正確的，我們在這輛車上，都在遵循著一個既定的規則。”我沒有吱聲兒，他繼續說道，“我們生前有不同的經曆，有著各自的問題，死後卻乘上同一輛車，然後共同經曆這車上發生的每一件事，當我們放下那些自己曾以為很重要的事的時候，一切就像鍾走到十二點，下一步又重新開始了——你說，‘光之門’的另一邊是不是輪回呢？……我希望不要是輪回，因為我還想多做一做現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