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吱吱唔唔了一陣，勉強地笑著對她說：“沒坐反，但是車不是直達你們家那裏的，它還要繞到其他的一些地方，最後才能到你家……就像公共汽車一樣。噢，對了，這是一輛公車，它就是會繞到其他一些地方。”我艱難地解釋著。心想有句話說得好——為了掩蓋一個謊言隻有不斷地再撒謊。這樣下去要如何結束？
“還要撒謊嗎？”一個聲音粗聲粗氣地在前麵響起。囚犯從他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轉過身來看著我，我心虛地低下頭。萌萌抬起頭不解地盯著他。
他向我們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嘲弄的神情。“如果一直到不了，你準備再對她解釋點兒什麼？為什麼不幹脆說明事實呢？”
“你說什麼？！”我低喝著想阻止他。
他很輕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向萌萌：“你叫萌萌是吧？”
“嗯，叔叔。”萌萌似乎很高興和這位她曾從照片上看到過的叔叔說話。
“萌萌，其實……”他雙手扶在萌萌的肩膀上。
“你一定要這麼做嗎？！”我被他激怒了，大吼的聲音讓老威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看著我們。
“為什麼不？”他用滿不在乎的態度為我火上澆油，“要說實話，不能騙人，老師是這麼說的嗎，萌萌？”
萌萌顯然被我突然的一吼嚇到了，她怔怔地看著囚犯不說話。
“萌萌，你懂死亡是什麼嗎？”囚犯繼續說道，“如果一個人死了，那她就再也見不到活著的人了……比如，爸爸、媽媽。”
“住口！！！”我衝到他麵前，把他的手從萌萌肩上用力地拉下來一扔，一把將他推dao在地。我看著萌萌，不知道說什麼好。萌萌呆呆地站在我麵前，一動不動，然後，淚珠順著蒼白的麵頰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她在無聲地哭泣，抽咽著。
老威一個箭步衝到我旁邊，一下子將萌萌抱起來，沉默地、快步地走回他的座位。我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顫抖。我狠狠地瞪著坐在地上的囚犯，恨不能眼睛裏冒出火來將他燒掉。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質問他。
囚犯沒有回答。
“你非得把所有人都弄得和你一樣痛苦才算完嗎？！”我撲到他身上，揪住他囚服的衣領，“一個七歲的孩子就那麼招你恨嗎？！”
他沒有反抗，隻是冷冷地用眼神回敬著我：“是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整個社會、整個世界，我都恨！欺騙、背叛、陷害、冷酷的、無情的、卑劣的、醜惡的！我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他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吼叫著，大口地喘著氣。
……
他的話像一顆巨大的炮彈在我心中“轟”的一聲炸響，解開了我對他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疑問。可是，即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的原因……
“你也同樣不能被原諒……”我鬆了手，搡開他，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同樣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