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硯池伴隨著宋氏的腳步,一同跨入了慈寧宮後的佛堂。
這佛堂雖是從寢殿分隔而出的小隔間,麵積不大,卻也不顯擁擠。
一旁的桌案上擺放著各類經文,供桌之上則陳列著琳琅滿目的貢品與幾盞鎏金燭台。
駱硯池仰首凝望,但見那供奉佛祖的金漆案幾之上,赫然陳列著兩尊栩栩如生的莊嚴佛像。
他疑惑地詢問道:“兒臣記得母後宮中隻供著一尊彌勒佛,如今怎的又多了一尊觀音像?”
在宋氏的佛堂中,常年供奉著一座彌勒佛像,她每日都會虔誠地參拜。
隻因彌勒佛是未來佛,她渴望在來世能夠再次與心愛的丈夫相逢。
宋氏立於佛前,雙眸輕闔,雙手合十,語調充滿了悲傷:“這尊觀音像,是哀家用以滌清罪孽的。”
駱硯池心中明了,目光沉靜,眼中黯淡無光:“母後,您是後悔將映儀許配給我了吧!”
宋氏轉過身,道:“是,哀家後悔了,是之帝王無情,哀家便不該將她嫁於皇室,困其一生,何況是本就是無情人。”
駱硯池身子猛然一震,不可置信道:“母後說兒臣是無心無情之人!”又道:“帝王為了江山社稷需隱瞞心中感情,母後又怎知兒臣是真的無情?”
宋氏幽然低語:“人生百態,七情六欲交織其中,雖為帝王,亦難逃情感的束縛。然而,情感之輕重,需得恰到好處,方能治國安民,”她長歎了口氣:“可你未免無情了些!”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宋氏在宮中目睹了種種繁華與落寞。
駱硯池為了鞏固政權,平衡各方勢力,北微宮的高牆之內,不知困住了多少絕色佳人。
十年間,無數妃子曾受寵一時,然而在這其中,貴妃蕭千羽更是獨領風騷,寵冠後宮。
在這充滿嫉妒與爭鬥的後宮之中,她又怎會容忍他人的存在?後宮與朝廷息息相關,駱硯池始終掌控著這場棋局的走向。
怕是在他眼中,這些妃子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他的無情可見一斑。
直至消亡之際,宋映儀或許才終於領悟到了這個事實。
因此她才決定將駱景修托付給宋氏撫養,以免自己的兒子步駱硯池的後塵,成為一個心係蒼生卻又冷漠無情的帝王。
她輕柔地抬起手,撫摸著駱硯池的臉頰,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池兒,你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一位傑出的皇帝,母親深信,百年之後,你必定會成為世人傳頌的千古一帝。”
她歎息一聲,繼續說道:“關於映儀的事情,母親並不怪你,畢竟這也是我的過錯。或許你們兩人並不適合彼此,她過於重情,而你卻不太在意感情。終究,一切都是錯誤的抉擇。”
他愧疚道:“無論是何原因,終歸是朕負了她!”
宋氏長歎一口氣緩緩走向供奉桌案,手中拈起幾支燃香的火苗,恭敬地在佛像前跪拜。
她將香插入香爐中,心中仍然有些猶豫。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也無法狠下心讓他痛苦,然而,她對宋映儀的虧欠太多,已經違背了她臨終前的一條遺願,若再違背一條,再這樣下去,她無法心安。
於是,她下定決心:“再過半個月,我將修兒帶到京郊的長樂園撫養,遠離皇宮中的權謀紛爭與束縛,他也能過得開心些。”
長樂園是前朝行宮,地處京郊,依山傍水,風景如畫。
宋氏若帶著駱景修去那居住,遠離皇宮中的權謀爭鬥,駱景修也不必如此拘謹小心的活著,他小小年紀經曆也背負了許多,著實讓人心疼。
去那過的鬆散快活些,或許也能染上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
宋氏想,說當初她沒有將映儀嫁入宮中,而是同她一起尋個幽美僻靜處一同生活,也能安享天倫,映儀也不會飽受痛苦,含怨而終。
駱硯池聽聞此言,頓時愣住,回過神來,眼眶立刻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