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儀!”宋氏心中愧疚,又哭泣道:“都是我的錯,若非我的一己私欲,錯點鴛鴦譜,也不會害你一生。”
宋映儀坐靠在床頭,聞言拍了拍她的手,擠出一抹淺笑,寬慰道:“從始至終,母後思量的都是我,一步錯,步步錯,這都是我的選擇,如今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您又何必自責!”
宋映儀環顧屋內,透過窗欞,看到滿院漆黑的人群跪地哀泣。
那些哭聲湧入耳際,有真實的悲慟,也有虛假的作秀,然而,無論真假,她都已失去了一切。
她傾盡所有,用一生時光去愛的那人,終究未能為她駐足片刻,自始至終,皆是她的一腔熱情,如同黃粱一夢,最終成空。
她原本不應貪戀這繁華世界,如今回想起人生的28年,她不禁懊悔不已,因愛而入宮的那十二年,她得到了許多,但最終卻一無所有。
北微宮的宮牆太高了,高到她用盡一生的時間都無法攀爬出去。
我錯了,錯在不該少時動情,不該癡心妄想,或許本都不是我,又怎能貪戀!
宋映儀倚靠在慈愛的宋氏懷抱中,歲月流轉,宋氏待她如同親生女兒般關愛嗬護,這份恩情深厚,讓她難以回報。
如今生命垂危,她隻能再次求助於她:“母後,孩兒自知大限將至,尚有幾樁心願未了,懇請母後慈悲成全。”
“你說吧,母後定會為你了卻心事。”
宋映儀柔聲道:“臣妾大限已至,然而幼子修兒尚在宮中,危機四伏。懇請母後庇佑修兒,將他送出宮撫養吧,遠離宮中是非。讓他平安長大。”
宋氏聞言,淚水滑落,輕輕點頭。
接著,她又聽宋映儀的話語,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請母後以皇太後之尊,以臣妾乃罪臣之妹,不宜位居皇後之位為由,廢除臣妾的後位,尋一塊僻靜秀美之地將臣妾葬了吧!”
宋氏驚愕道:“映儀,你這是為何?”
“這一切本就是錯誤,皇上心中並無臣妾,既然如此,臣妾也不願再被這夫妻名分束縛,”蒼白的臉上又浮現出久違的微笑:“臣妾終能重獲自由,靈魂不困於宮闕,皇上也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了,真好!”
在這刻,她已疲憊不堪,心靈與肉體皆承受著無法言喻的負荷。
然而,這樣的疲憊或許並非壞事,因為她終於可以與那早已逝去的父王、母妃相見,還有初雪姐姐、微月姐姐她們三人終能在另一個世界共度永恒的時光。
而她,也將在無盡的安寧中,卸下沉重的負擔,得到真正的休憩。
隻是,到底還有牽掛的人在,隻可惜,她等不到了!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早知今日之苦,何須當初相遇?若有來生,願此生死不相逢!
最後的時刻,回顧往生,當真不值,隻願來生不再重蹈覆轍,可到底心中還有千絲萬縷的執念,還真是不甘心啊!
在皇宮的宮道上,少年正朝著鳳儀宮疾馳而去,可由於奔跑速度過快,他在不經意間腳底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肘也被擦破,鮮血從傷口處滲出,顯得格外刺眼。
玉枝緊趕慢趕地追上了駱景修,看到他受傷的樣子,立刻關切地上前查看他的傷勢。
然而,駱景修輕輕將她推開,此刻的他顧不上疼痛,迅速站起來,繼續朝著鳳儀宮的方向跑去,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順著他的臉頰滾滾而落。
母後,你等著兒臣,兒臣馬上就回來了!
咚咚咚!咚咚咚!
最終鈴聲響徹整個北微宮,玉枝淚如雨下,站在原地哀嚎不已;
駱景修木然地佇立,片刻之後,他雙膝跪地,悲痛欲絕地嘶吼著。
而鳳儀宮的哭聲則如漣漪般蕩漾在整個北微宮。
“映儀,映儀!”
“我的映儀啊!”
宋氏緊抱著那曾經充滿生氣的身體,淚水如泉湧般滴落,她懷中的宋映儀已氣息全無,那曾是她悉心撫育十餘載的孩子啊,如今卻在失望與悲痛的陰霾中香消玉殞,化作塵埃。
萬人悲,萬人傷
在未央宮的深處,蕭千羽一身緋紅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金釵閃爍著華貴的光芒,她的容顏如同豔麗的鮮花般令人陶醉,絲毫沒有病態之感。
佳人立於珊瑚窗畔,觀賞著花園中如畫的美景。
宮內哀婉的喪鍾在她耳畔回響,卻如凱旋之歌般令她歡欣鼓舞。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綻出得意而嫵媚的笑容,低聲輕語:“玉蘭凋謝,映儀離去,願皇後娘娘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