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胤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你媳婦,還有德兒媳婦,如今身懷有孕了吧,這就是一代新人替舊人,我真想抱抱兩個侄孫呀……”“您放心,孩子一落生,我們先抱過來給您看!”曹胤點點頭笑了。這時一片喧鬧,孩子們從學堂裏跑了出來,一個個奔向草地在那裏玩耍,曹德和卞秉緊隨其後也出來了。“怎麼不念啦?”曹操問。“大好的天兒,叫小不點們玩會兒……喲!七叔也在這兒呢!”卞秉趕緊見禮,曹德也趕忙過來打躬。曹胤倚著樹微笑,卻沒說話。“哥,他們這樣的年紀怎麼聽得懂《文王》呢?看看我教他們的。”說罷曹德對著嬉戲的孩子們喊道:“大家把我剛教你們的唱給七爺爺和大伯聽聽!”這一聲令下,所有的孩子手拉著手圍成了一個大圓圈,由曹純、夏侯德帶著頭兒齊聲唱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賓客之心。
“真有你的!這是《小雅·鹿鳴》呀!我小妻卞氏最善歌這一段。”曹操讚歎道。
曹胤卻無心讚歎,他舒舒坦坦地倚著大槐樹,眼前的情景愈加使他回憶起童年,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一切都是那麼安詳。他微微抬起頭,仰望著碧藍的天空,在潔白的雲朵間,曹熾和曹鼎就在那裏朝他招手。往昔的恩怨因為生死之隔都已經釋然,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孩子,插上翅膀,伴著徐徐春風,悠然飛向天空。
就在這片幸福安詳之中,曹胤的瞳孔漸漸散開了……
禦賜征召
曹嵩消瘦了許多,著實為兄弟們的早逝痛苦了一場。他如今已經形單影隻,可還得為新的事情發愁。
橋玄說等蔡邕回來一定會再次校書,而且會征召通曉古學的青年才俊入朝為官,可是事情過去一年多了,絲毫動靜都沒有。而且傳來風聲,蔡邕在回朝的路上突然上疏辭官不見了蹤影,這樣校書的事情又改由馬日磾去辦理了。兒子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身邊呢?有幾次曹嵩真想親自出馬托曹節或者許相他們運動運動,可又忍耐住了。為了曹家能有一個正經出身的後輩,他和兒子都要橫下心等待。
這一日又是朝會,洪鍾響起,兩千石以上官員都穿戴齊整,已在玉堂殿落座良久,卻遲遲不見皇帝到來。時間一長,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殿外金鍾三響,黃門侍郎引著皇帝劉宏從後殿轉來。文武官員立刻肅靜,一齊跪倒高舉牙笏山呼見駕。
“眾卿家平身……”劉宏的聲音並不洪亮。
眾官員起身歸座,抬起頭卻見劉宏一副哀傷的神色。劉宏輕輕舉起一份奏章道:“朕昨晚收到一份奏章,反複品讀,推枕難眠。這是已經告老的橋玄自睢陽家鄉托人呈上來的。老人家今年已經七十二歲,還在為朕的江山社稷時時牽掛,他勉勵朕要好好治理國家,還提醒寡人應該注重選拔人才。朕突然想起他曾經建議過征召通曉古學之人……”
曹嵩眼前一亮!他因為是九卿之一的大鴻臚,所以坐得比較靠前,劉宏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格外清楚。
“橋玄說《古文尚書》、《毛詩》、《轂梁春秋》都是經典之學,要揚此大義,教化世人。還說通曉這些的必定是明哲之士。另外老人家親自舉薦了幾位賢德官員,還有一個人……”劉宏說到這兒低頭看了一眼奏章又道,“譙縣曹操熟知《詩經》義理,可堪大用,這個曹操諸位卿家誰知道?”
一瞬間,無數的眼光都聚集到曹嵩身上,有的欣羨、有的仇視、有的嫉妒、有的輕蔑、有的歡喜、有的憤恨,卻沒有人回答皇上的問話。
這時候曹嵩也不好親自說什麼,倒是他身邊的廷尉崔烈先起身開了口:
“啟稟陛下,這曹操字孟德,就是大鴻臚曹大人的嫡子。”“哦?”劉宏一愣,放眼在人堆裏尋曹嵩,“曹愛卿!”“臣在!”曹嵩趕忙出班舉笏。“橋玄所言的曹操是你的兒子?”“正是犬子。”曹嵩把頭壓得低低的。“嗯,不必謙恭,虎父無犬子嘛……”劉宏略一停頓,突然拍了一下禦案。曹嵩嚇得一哆嗦,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卻聽劉宏轉而大笑,“哈哈……我想起來啦!你兒子曹操不就是當年棒殺豪強名噪京師的曹孟德嘛!這人是好樣的,曹節當年曾對朕保舉外任曆練,朕怎麼忘卻了?早就該調回來的呀!曹愛卿,你兒現在身居何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