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蛾,十六歲那年……(1 / 2)

我依然是麵對著菱花鏡,從鏡中那個嫵媚的容顏,對著他嫣然一笑:“成功了吧?”

“跟我走!”他不由分說,一把拉住我的手。

車輿經過北掖門的時候,透過幢幢的人牆,我瞥見了被五花大綁的董卓,以及,叉開雙腿,傲然挺立在他身邊的呂布。

“就為了那個女人……你就背叛了我,你的義父?”

“不是那個女人,”呂布緩緩彎下身子,俊美的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神聖的光彩,“請稱呼她為,我最愛的女人。”

王允的手倏地收緊了。他死死地鉗住我的手,仿佛若不那樣,我就會像嫦娥一樣,飛到月宮裏,告別塵世,永不回頭似的。

我必須得承認,當呂布說出那些從沒有人對我說過的話時,我枯竭已久的心田,得到了清泉的滋潤,飽受摧殘的累累傷痕,也暫時忘卻了疼痛。我再次確認,我屬於那種需要男人捧在手心裏,需要他們嗬長問短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除此以外,男人對於我,沒有絲毫的意義。

“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不在乎,我隻要和貂蟬在一起,我會使她幸福的!”是第幾次了,他天天來找王允,隻是為了和我在一起。而王允隻會用一些借口來搪塞他,蒼白乏力到連他都說不出口。

這一次,我要親手將之了結。

“呂布,我從來,至始至終,從頭到尾,一點都沒有喜歡過你。”我很殘酷。內心裏,陰暗的我躲起來,吃吃地笑了。真喜歡這樣的自己,居高臨下,像高傲的女皇一樣俯視眾生,掌握著男人們的命運,宛如母神賜予他們生命,亦可如妖魅般輕易將之奪去。

令我意外的是他的回答。“我早就知道了。”他毫不在意地說。

“你真正喜歡的人,是王允吧?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了。你第一次叫‘爹爹’的時候,你凝望著我的時候,甚至……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黯然地低下頭,“你滿腔的綿綿情意,隻是為了王允吧?”

“然而,我還是忍不住要愛你,即使,你心裏想著的是另一個人,即使,你是利用我也好。我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邊的痛楚;我無法控製,每時每刻,對你沁入心扉的思念。我想試試看……我比王允好上一千倍,比王允一千倍的更加疼你,愛你,這樣的我,你仍然無法接受嗎?”

我自以為,在我短短十六年的生涯裏,早已習慣大風大浪。但是,呂布的話,對我的衝擊是如此之大,已經可以聽見我一直以來,為之確立的根基,嘩喇喇倒塌的聲音。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呂布這種,為了愛我,為了我,一個卑賤的、狂妄的、除了容貌一無是處的女人,寧願飛蛾撲火的人。

所謂的美貌,真的有如此的魅力,以至於讓他泥淖深陷,不能自拔嗎?可為什麼,我那真正所愛的人,卻視而不見,無動於衷呢?

“從我剛進刺史府開始,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他,看上了他,愛上了他。那時,我才十歲,他呢,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未來苦難的陰影還沒有刻在他稚嫩的額頭上。他頑皮的嘴角常常發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他纖長靈巧的手指撫過我的頭頂,他說:‘你就叫貂蟬吧!’

“我好喜歡這個名字。我拋棄了我以往,所有的名字,一個人躲在角落裏,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喊,每喊一次就覺得自己會更加幸福:

“‘貂蟬!’‘貂蟬!’‘貂蟬!’

“六年來,他和我說過兩次話。一次是給我起名字,另一次是我在練習掌上舞的時候,他正好經過,不經意地掠過我的視線。我頓時慌慌張張摔了一跤,他笑了一聲:‘傻丫頭。’

“所以,那個月夜,我真的好高興。我的美,終於可以讓主人,讓他的視線,從那些永遠忙不完的國家大事上轉移過來,停留在我的身上,哪怕隻有片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