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丁俊，是一名黑車司機，連人帶車兼職做黑殯葬車業務。
那天早上，我在家裏睡覺的時候，兩個警察找上門。
我揉著眼睛，假裝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心裏卻有點緊張。我這人雖然說不上多奉公守法，但絕對算是安分守己的好市民。一不偷二不搶，每天起早貪黑的在車上忙活賺點辛苦錢，壓根沒時間也沒膽子給警察同誌添麻煩啊，怎麼會有警察找？
“你是丁俊吧？這兩個人你認識不？”
那個年輕的女警察舉著兩張相片，開口問道。
“這倆人啊，他們昨晚坐過我的車。認識倒是談不上，隻能說見過。咋啦，警官？”
我心裏吐了口氣，不是找我的就沒事。
“咋了？他倆昨天回去以後都自殺了。”
“死，死了？”我頓時目瞪口呆，殘留的那點睡意全沒了。
“死了，一個捅了自己三十多刀，還有一個把自己活活掐死。”
女警察看了我一眼，冷冰冰的說道。
瞬間，我隻感覺全身發涼，好像被人丟到冰窟窿裏麵一樣，牙關都忍不住有點打顫。
因為，這兩種死法，我昨晚曾經聽他們親口說過……
事情，要從昨天晚上說起。
昨天晚上八點鍾，我跟平常一樣在醫院門口等客，這時候老板打來電話。
“小丁，你趕緊把車收拾收拾，去後門，方醫生剛給我打過電話，今天有一個客戶需要送。”
老板親自指派的活兒，我當然不敢怠慢。掛斷電話之後，我就發動車子，向醫院後門開去。
我平時我隻在醫院附近拉客，因為我這台車子的業務比較“廣泛”。簡單來說，不僅拉打不到車或者貪圖小便宜喜歡坐黑車的活人，還拉死人。
可能很多人會納悶，放著好好的活人不拉，還有人上趕著去拉死人的？
其實很好解釋，這年頭，死人的錢要比活人的錢好賺多了。就拿我們這行說，單純的跑黑車，起步價五塊。就算把人從醫院送到鄉下，幾十公裏的路，累死累活撐死了不過賺一百塊。但拉死人，隻需要把人從醫院拉到殯儀館，不到十公裏的路，明碼標價666元，意寓“一路順風”。多一塊我們不收，少一塊我們也不幹。
平心而論，這價格夠黑！但我見過很多活人到了地方之後為了三塊五塊能跟你磨嘰半天的，還從沒見過死者家屬嫌貴不坐我的車的。別看街上車來車往的，差不多點的人家都有一輛車。但隻要腦子沒毛病，誰都不願意用自己的車拉死人，就算是自己家的故人也不例外，嫌晦氣。
有人會問了，幹這個，你的工資一定很高吧？
老板給我開的工資是一個月三千五，在我們這四線小城市都算不上什麼高工資，跟我每天起早貪黑的付出更是不成比例。不過，我也不是傻x，誰出來混不是為了錢啊？工資這麼多，並不意味著你賺到手裏的就這麼多。
咱中國人講究多，送故人有很多忌諱和規矩，其中一條就是，一定要給接送故人的車子司機包紅包。所以，每次接這種活兒，我都有紅包拿。多則上千，少則一兩百，這樣一個月算下來，工資加外快，到手的也有個六七千塊錢。
像我這種沒上過大學，也沒什麼背景的，兩個月就能買三平米房的工作，誰不願意幹？
說起來，我挺佩服我老板的。他的本職工作是什麼我不知道，但這個人頭腦很活泛。我們這邊火葬成了硬性規定之後，他就找到殯儀館，把殯葬車的業務承包下來。我簡單算過，每個月殯儀館給他的經費加上業務所得，他的收入起碼在三萬以上。
就是有一件事情幹得比較埋汰，那就是用時不時拉死人的車去拉活人。但從賺錢的角度說，也無可厚非，跑黑車雖然賺的不多，每天兩百三百的還是有的。跑一個月下來，我的工資和車子的油錢就都有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有錢人之所以有錢，是因為人家能充分利用手中的資源創造價值。
言歸正傳，剛才老板說的“客戶”，算是我們的暗語。“客戶”指的是需要拉去殯儀館的死人，如果說“客人”，那就是打黑車的活人。
通常，接“客戶”都會去醫院後門，畢竟醫院說起來也是開門做生意的，成天讓拉著死人的車從正門進進出出也不好。
到了後門職工停車場，白大褂還沒脫的方醫生已經在那邊等著了。他帶著兩個護工站在一個角落裏，三人身後，放著一架醫院的擔架床，整個床麵被白布蒙著，應該就是我這次的客戶了。
有點奇怪的是，除了這三個人，客戶親屬一個都沒見到。要知道，屍體送到殯儀館，除了專門付費停屍的，就算在殯儀館辦喪事，一般也都是不過夜的。當天到，當天燒。生老病死是大事，於情於理，客戶的親屬都應該陪著走完這最後一程。
“丁俊，這邊！”
方醫生看到我的車過來，怕天太黑我看不到，老遠就朝我招了招手。
我麻溜的把車子倒到他們身前，然後跳下車問方醫生道：“方哥，這次怎麼是你自己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