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黃明揮手。
“醫院見過的,我在夢裏見過你!”
黃明回憶了一下。
在夢裏見過,那就是說那個時候他還是個生魂。
那個朝周洋要煙借火的人。
刁複德說:“挺有緣分啊,你也死了?”
“……”黃明隻好默默的點頭。
這種緣分讓她稍微有些尷尬。沒想到這個男人死的這麼快。
不過她也不好去揭人的傷疤。
兩個人互相介紹了姓名和死法,就算是認識了。
很顯然,刁複德覺得很有意思,甚至因為“他鄉遇故知”衝淡了他臉上的愁苦。
他說:“原來在一塊兒那個小夥子呢?他也死了?”
黃明點頭。他確實也死了。
死了之後說“死”挺輕鬆的,可是刁複德說著說著又歎了口氣。
那愁眉苦臉的樣子,讓黃明想起了老是歎氣的高慶芬。
刁複德說:“哎,別見怪,我老是聽見哭聲。”
黃明自己也側耳聽了聽,她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為她哭的聲音了。不過她完全理解刁複德的心聲。
“那是想你的人為你而哭。”黃明說。
刁複德歎氣:“我寧願她們不想我——我老婆,我女兒,想起來就哭,吵得我頭疼。”
黃明沒管住自己的嘴,說:“等她們不哭了,你可能還不高興呢。”
刁複德說:“那也有可能。不過死了才知道,真是死後萬事成空,這些都沒有用,不哭我還輕鬆些。”
黃明說:“我也這麼想,後來我爸我媽都不哭了,我就不高興了一陣。”
刁複德搖了搖頭:“不至於……我很快就要投胎了,隻要等她們不哭了。”
“你不等等她們?”黃明說。
刁複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盼著他們活上六十年七十年,等她們活夠了下來,六七十年天天沒事兒幹,要是三十歲就死了我還能活兩輩子呢。”
黃明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她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死。
算到一半察覺到了自己的真實心思。
她和自然病死的刁複德是不一樣的,她一直在心裏為親人的生命倒計時。
她一直在潛意識盼著他們死掉。
黃明低下了頭,摸著自己的圍巾,下麵墜著的金鈴沒有反射出光芒,因為酆都是夜晚。
刁複德說:“我來了這麼久,也沒心思出去轉轉,天天就在這兒等投胎——妹子,你這是打哪兒來啊?你不住在這一片兒?”
黃明就跟他說了說橫死鬼們惡劣的居住環境,還有鬼市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刁複德一片聽一邊歎氣:“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不過我們這些鬼,不能工作,也沒什麼可玩的,因為太無聊,很快就會投胎,也不知道究竟是是誰更可憐。”
黃明說:“死了都一樣。”
刁複德東拉西扯了一會兒,突然吞吞吐吐地說:“你是不是說過,鬼市有一種東西,可以入夢?”
黃明點了點頭。
刁複德眼睛亮了亮:“好買嗎?多少錢?”
黃明就跟他說了呂瘸子那裏的入夢紙,高檔的對活人無害的那種價格高昂。
刁複德趴在欄杆上抓耳撓腮起來:“我要搞一張——我得看看我女兒和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