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大樓旁邊一棟不大起眼的建築，她還沒進去過，金工實習中心。中心內部，廠房一樣敞亮開闊，放置許多設備儀器，宋璃抬頭挺胸盯著李教員後腦勺，心無旁騖。進去往右走到底，穿過雜物間，眼前一亮，竟然有架電梯。
地下二層。
現代化室內靶場，兩排學員整齊列隊立正，宋璃一眼就看見嶽小鳳站在第一排。旁邊站著邱教員，給她們上過槍械理論課。李教員出聲：“人都到齊了，開始吧。”貌似隻有她不明所以。
“距離一百米，胸環靶，站姿無依托姿勢，95、CQ、722三種，單發射各十次，共三十發，報靶員校射。”
一排八個射擊窗口，旁邊桌上一堆拆散的槍械零部件。李教員慢條斯理道：“高年級的出列，組裝，一分鍾。”
大一新生隻接觸過九五式突擊步槍，前幾天還練習臥姿有依托姿勢，至今沒親手拆裝過槍械，CQ、722見都沒見過。同台考核競賽，新生無疑不占優勢，可是宋璃麵容平靜，沒有一絲局促。
輪到她，戴好耳罩、眼鏡，端槍瞄準。幹脆利落的一聲響，手很穩。“9環4點！”
略作調整，幾乎沒有間隔停頓的九聲槍響一下接一下。靶場內雖有完善的減噪設置，還是能輕易捕捉到這種平穩有力的“突突”聲。報靶員無暇唱分，忙不迭地記錄。
宋璃放下手中還在冒煙的槍，靈活尋到另一支，端起，又十發，毫無滯澀地完成射擊動作，緊接著放下，再換一支。三十發完成，總共耗時53秒。槍在她手裏，像自己長了眼睛，無須瞄準，不用猶豫。
“三十發，13發十環。”
小夥伴們都驚呆了。李教員興奮得搓手，肩膀往旁邊一頂，壓低聲音：“我覺得95換成2檔她還是這個成績。”教務處主任挑眉斜視，沒有立刻反駁，視線轉向宋璃毫無情緒波動的臉。
這個女兵……老李隻關注她的成績，卻沒留意到她身上那股冷漠，那是久經沙場軍人才有的氣場。她的經曆恐怕不簡單。
從靶場出來，解散。大家各懷心思，沒有人發現宋璃中途脫離大隊伍往僻靜處走。踉踉蹌蹌扶著牆坐下，抱膝蹙眉，冷汗順著額頭下滑。
她腦子裏麵很亂，卻有一種越來越清晰明確的恐懼感浮起，剛才靶場裏那個人，不是她，肯定不是她！
這麼久以來，時有異常發揮，不是不曾起疑，懵懵懂懂總安慰自己想多了，甚至暗暗慶幸這種變化，享受旁人的驚歎和羨慕。可是剛才在靶場，清醒地意識到，身體不受控製！從手指觸摸到槍托的時候起，無數零散畫麵衝入大腦，比夢魘更可怕的真實感官。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卻瞪大眼發現，身體在熟練冷靜地射擊，自己像路人一樣旁觀。
鬼神之說原不可信，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真切切感受到魂魄的張力。現在好好待在軀殼裏的，是自己的靈魂，沒有任何異常，四肢柔軟，心跳有力。
她還是害怕。
跑到電話亭，撥號時手指還發抖。“喂？…璃璃，是你嗎？”用力咽氣，“嗯…媽媽，是我，想你了。沒有生病也沒受委屈，就是想你了。”捂住話筒。
堵在心裏的各種情緒順著淚宣泄而出。
原來，不管多堅強獨立冷靜，都有脆弱無助的時候。
“宋璃？你怎麼在……”旁邊有人出聲，扭頭，花貓般的臉整個倒映在嶽小鳳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