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一場大雨讓連續的高溫冷卻了一些,風撲過來,雖然略帶溫熱,卻不燥人。顏曉收拾好洗幹淨的畫具,坐在陽台上伸了下懶腰。
過了不久她站起身,準備把晾著的衣服收進房間。因為曬得有點高,她用撐衣杆往上頂了一下,衣架幅度很大地晃了幾下,媽媽的那件真絲睡衣從衣架上滑了下來,不幸地是又從家裏的鐵戶窗滑到了樓下陽台的遮雨棚上。
短暫的猶豫過後,顏曉還是按下了樓下的門鈴。
開門的少年跟顏曉年紀相仿,白T恤和牛仔褲包著纖長的軀幹,“有事嗎?”少年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從胸腔傳出。
“那個,我們家衣服掉你們遮雨棚上了,能撿一下嗎……”這句話從沒底氣的顏曉的嘴裏變得越來越沒輕。
“進來吧”一邊推開門一邊放了雙女士拖鞋在顏曉腳邊。房子的構造都是差不多的,所以顏曉清楚而急促地奔到了陽台。還好睡衣掉的位置是遮雨棚的邊緣,要是靠裏邊,真的會棘手的多。顏曉爬上戶窗,用手去抓睡衣垂下來的角,卻夠不著。
“我來吧”少年跳上來站在了顏曉的身邊,右手往上勾了幾下,把睡衣拽了下來。顏曉抬頭看他的時候瞥到了他的長睫毛和左耳耳垂的一顆小小的黑痣,那個位置看上去就像一個耳洞。接過他遞過來的衣服,顏曉馬上跳了下來,對正在拍手上灰塵的少年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嗯,下次記得收好了。”口氣是沒有絲毫的埋怨。
“怎麼門開著啊?”回到家媽媽已經開始在廚房折騰了。
“幫你撿睡衣去了”本來是準備埋怨媽媽一頓的,因為印象中她已經有好幾次因為上班匆忙忘記曬衣服的時候夾上夾子了,這次也是。可一說出口卻是無力的口氣,“已經髒了,再洗洗吧”。
剩下莫名其妙的顏曉媽媽在廚房想女兒扔下的這一句簡短卻意外的話。
晚飯時候顏曉開了口,“媽,樓下那個大叔是不是搬走了?”
“啊”,一向沉默的女兒突然關心起左鄰右舍確實驚了一下她,“沒有啊,幹嗎問起這個。”
“沒什麼,我下去撿衣服的時候開門的男生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顏曉印象中樓下大腹便便的大叔有一個同樣看上去未老先衰大腹便便的兒子,“不像他兒子”。
“你說那個呀,那是他侄子,隔壁市來宜光中學上學的,住他家裏。誒,你們倒是可以一起上學嘛。”
顏曉媽媽口中的宜光中學,就是她用初中三年的周末和寒暑假的補習加上美術特長換來的。衝著學校的名氣,就算是隔壁省來的,顏曉也覺得不奇怪。
學校的規定是下午最後兩節自習課特長生要集訓的,其他同學自習。顏曉這是第二次過去畫室。同桌名叫“桂子妍”的女生學的是聲樂,並且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保送進來的。聲樂教室在畫室的隔壁,而器樂教室在這層樓的最裏邊,因為考慮到太擾人的問題。第一節課過去的時候是打掃畫室。不過畫室倒是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髒,後來聽身邊同學說才知道是學校的美術老師利用暑假在這個畫室培訓了一部分偽特長生,就是一些文化成績不好,但是沒有學過畫畫,想以特長生的名義進入宜光中學的同學。這些名額學校還是有安排的,不過有了特長這個幌子,至少可以少付一半的讚助費。
顏曉坐得比較靠前,挑好角度後開始構圖,因為沒有帶顏料過來,隻能畫素描。身後的男生東西準備得很齊,畫板高高地立在畫架上,調色盒和水桶分別放在身邊的兩個凳子上。
“你們當心點,別往後麵畫架上靠啊。”因為擔心畫板倒下,男生好心地提示前排的同學。
坐顏曉身旁的女生畫不了幾分鍾就身子往後傾,眼睛眯起來觀察自己的畫麵效果。盡管顏曉畫畫時心還是比較定的,卻依然覺得她動作太過誇張。
“啊”,幾乎同時從兩個人的口中發出的聲音。
女生的再一次後傾撞上了畫架的一隻腳,畫板往後倒的同時,男生伸手去扶,而他右手剛剛調好顏色的畫筆在顏曉的白色校服上長長地劃過一筆。
“對不起,對不起啊”男生衝著努力扯著衣角想看清楚衣服慘狀的顏曉慌忙地解釋著。
身旁的幾個同學也看著顏曉的後背,萬分同情地說著“天啊”,男生身邊傳來同樣悲憫的聲音“廖季軒,你完蛋了你……”。
“老師我去趟洗手間”,顏曉衝著正在隔壁組改畫的老師打了聲招呼便跑出畫室。
男生呆了一下,也馬上跟著跑了出去。
“喂”,男生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見顏曉飛快地進了女生廁所。
“喂,你別用水洗啊,會又髒又濕的”顏曉站在洗手池前剛想脫下衣服,就聽見男生在門口大聲喊著的聲音,“你先出來下”。
的確是考慮到水洗過後的顏料漬會髒掉大塊後背,顏曉走出來無奈地說著,“那怎麼辦?”
“你在這等下,我包裏有件衣服,我去換好了然後你穿我校服吧。”
“隻能這樣了”,男生自顧自地說著,看出顏曉的為難,又補充一句,“反正校服上衣是一樣的”。
顏曉愣愣地站在女生廁所的門口,來不及反應這幾分鍾的事情,如果她腦子轉動得再快那麼幾圈,她肯定選擇穿著被劃上顏料的校服趕緊回家的。
男生用很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後,站在顏曉麵前。他穿著的是件長袖襯衫,估計是貼心的媽媽怕兒子早上騎車著涼悄悄塞進他包裏的。因為穿得很急促,領口下幾顆扣子都是沒扣上的,露出好看的鎖骨。往上走,就是瘦削的下巴和眉清目秀的臉龐。“去換吧”,遞過來自己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