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上下起了大雪,一會兒子工夫整個京城已經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除了偶爾能夠見幾聲犬吠聲,倒越發的顯得這夜色安寧。
此時,隻見夏尚書家常年緊閉著的偏門吱呀一聲,在這大雪夜裏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須臾之間,便有三兩個人影相繼從裏麵走出來。
為首的一人穿著厚厚的棉衣,腰間掛著個箱子,此人正是今兒出來夜診的黃大夫。黃大夫朝著一人作揖一番,道:“外邊天冷,老朽自行回家便是,大人快些進屋去吧。”
夏裴彬道:“此番多虧黃大夫前來診治,這大冷的天兒,旁的人都不願意出門,黃大夫可謂幫我夏府良多,這點小錢不成敬意,黃大夫拿去打二兩酒喝,也解解乏。隻我府上的事兒,還望黃大夫能遮掩一二。”
黃大夫聞言而知其雅意,也不推遲,接過了袋子,一下子就攏進厚實的衣袖裏,道:“大人放心,我黃某人自是明白事理的。如今我年歲也大了,前頭我那大兒子還來勸我回家安度晚年,不要再在外奔波勞累了。”
夏裴彬作揖,“如此,就謝過黃大夫。良生,替我送黃大夫一程。”
叫良生的小廝兒便牽了驢車出來,黃大夫坐上驢車,忍不住摸了摸衣袖中的袋子,總歸是沒忍住,便悄悄拿出來,打開一個小口子,在白茫茫的雪色中隻見裏邊露出黃橙橙的光亮出來,黃大夫不由著哆嗦著手伸進去數了一數,掂量了一番估摸著足有五六兩金子。先前府上當家的已經給過診費,這番這位大人再給這麼多,黃大夫也知道這事情的重要性,越發決定趕明兒趕緊收拾行李回老家,再不上這京城,這京城裏的權貴可不是他一介平民能惹得起的。
卻說夏府內院此番確是燈火分明,前年因著舊疾提前致仕的夏尚書此刻正端坐在太師椅上,瞧也不瞧地上的大兒子一眼。
屋子裏燒著紅通通的炭火,倒是不覺得冷,跪在地上的夏裴勝隻覺得一陣熱氣直往腦門上湧,後背出了好一身汗,但看父親沒有任何話語,也隻好規規矩矩地跪著。
不多會兒子,門簾被挑起,二爺夏裴彬進來了,夏尚書看了眼二兒子,“可辦妥了?”
“父親放心,已經打點好了,想來那姓黃的也不敢出去亂說。”
夏尚書嗯了一聲,看著地上的大兒子罵道,“平日裏你就隻管往那賤人屋裏跑,何時曾關注過你的妻兒,此番三娘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不是我讓老二的尋你來,你怕還正風流快活著!”
“父親,兒子……兒子……此事定是唐氏那賤婦平日疏於管教,才叫三娘子做下如此大錯,兒回去定好生教訓那唐氏一番。”
夏尚書氣得將手裏的茶盞砰的一聲狠狠摔在夏裴勝旁邊,碎裂開來的瓷片滾得到處都是。夏尚書氣極,怒道:“你這是在埋怨我了?你這媳婦可是當初我親自給你定下的!”
“兒不敢……”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夏尚書一手指著跪在地上的大兒子,直後悔怎麼就生出這麼個混賬東西,“我夏家熬過了前朝動蕩,已曆經一百多年風雨,若是交到你手上,你這混賬東西還不把夏家逼上絕路去。”
夏裴彬站在邊上冷眼看著,見父親訓得差不多了,便出言道:“父親,如今三娘子未婚先孕,我夏家與大都督府上的婚事卻是不能再拖了,原本兩家就說好來年開春就迎親,如今這樣可如何是好?”
夏尚書點點頭,道:“如今三娘子這樣,如何還能嫁到大都督府,隻是兩家這親事卻不能就此作罷。我思量著,找個時間把三娘子送到鄉下莊子上去養著,對外就說三娘子得了惡疾,到時候少不得我專程上大都督府上一趟,那魏家看在我的麵上,這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到時候我們就讓五娘子替三娘子嫁過去,想來那魏家也不會再說什麼。”
夏尚書所說的五娘子正是夏裴彬的嫡長女,才剛滿十四歲。夏裴彬道:“父親,可五娘子才十四歲,年歲是否太小了?”
夏尚書道:“隻是先嫁過去,等五娘子及笈再圓房也不遲,若是因這門親事兒惹了魏家不快,在朝堂上少不得會給你兄弟幾個難堪。魏家那小郎君如今已經十八歲,等五娘子出嫁,便讓四娘子做陪滕便是。此事現就這樣定了,至於三娘子的事兒,把底下的人的都給我管死了,若是傳出一點風聲,一家老小全給我杖斃。行了,折騰了這麼久我乏了,你兄弟二人也下去歇著吧。”
兄弟一前一後出了房門,夏裴勝這心頭是積壓了滿腔的怒火,看著弟弟道:“這回你高興了吧,當真是結了門好親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