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心裏一沉,這事還沒完……
平陵城裏,一大早各家店鋪就都開了門,勤快的小販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分外熱鬧,流言傳播的速度,就像穿堂而過的風,迅速地在城裏蔓延開來。
這還要從打著哈欠的當鋪夥計開店門說起,一個寡婦打扮的年輕女子拿了隻成色極好的鐲子來死當,看起來就是個老事物了,那年輕女子神情困苦,說是婆婆給她的傳家玉鐲,忍痛拿來死當,隻求能多當些銀子。
夥計自然不會耳根發軟,一口咬定了個低價,年輕女子無奈,正要成交的時候,忽然聽邊上一個樣貌俏麗的少女說道:“咦,這不是陸家的少夫人嘛?”
結果年輕女子臉色大變,飛快藏起玉鐲就頭也不回地奔出門去,氣得當鋪夥計跳腳,憤怒地瞪著壞事的那個少女,少女衣著精美華麗,看起來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身邊還跟著一個冷麵俊美的護衛。
“呀,你可別這麼看著本小姐,本小姐是好心提醒你,剛才那小寡婦是陸家心過門的少夫人,你要是收了她的鐲子,這小小的當鋪能擺得平陸家嘛。”少女笑嘻嘻地說道。
夥計發熱的頭腦清醒過來,背上冒出冷汗,陸家在平陵城是龐然大物般的存在,不是他小小當鋪的東家能抵抗的,要是收了人家的傳家玉鐲,是禍不是福啊!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夥計訕笑了幾聲,他消息是個靈通的,腆著臉說道:“多謝小姐提醒……小的沒見過陸家少夫人,所以認不出來,還當她是假冒的呢……倒是奇怪,陸家這少夫人,居然會來當玉鐲……”
“是呀,奇怪呢,”少女眼睛眨了眨,湊近櫃台神神秘秘地說道,“我聽說啊,這少夫人平時一點也不像貴女小姐,舉止倒像是丫鬟呢,還有人說……”
“說什麼?”夥計八卦心燃起,見少女捂住了嘴,連忙問道。
“說陸家吃了啞巴虧,娶回來的是綾州城齊家的一個丫鬟,而不是嫡小姐。”少女不賣關子,很大方地滿足了夥計的好奇心。
嘶……夥計瞅了瞅少女,這種事情也隻有那些貴人圈子裏才會流傳吧,看這少女模樣,不像是說謊。天下事都是空穴不來風,都來當玉鐲了,八成啊,是真的。
夥計手裏的抹布無意識地抹著櫃台,越想越激動,哼哼,什麼富貴人家,整天出些幺蛾子娛樂大眾。
這“好心解惑”的少女自然就是齊錦漁,和銀芳兩人演了一出戲之後,見夥計已經入了圈在自行腦補劇情了,忍著笑和蘇文悄悄離開了當鋪。
夥計沒有深究這少女來去是幹啥的,借著店裏空閑,就靠到門口找了相熟的左鄰右舍,眉飛色舞地將陸家娶錯媳婦,嫡女變丫鬟,還出來當玉鐲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他口才甚好,聽得旁人也是兩眼放光,這陸家的八卦,最近可是少得很,沒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實在是喜聞樂見。
於是當陸家出門辦事的外管事從神情有異的諸人口中得知這些傳言的時候,為時已晚,一傳十十傳百,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
陸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眼前陣陣發黑,差點就倒下去,這叫她臉往哪裏擱。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從齊家身上討回來,還有那個小賤人,她一定要她不得好死!但是她不敢明晃晃地派人出去捉人,陸家見過少夫人的人本來就極少,要是大張旗鼓,不就是告訴世人,流言其實就是真相?天知道還會有多難聽的話傳出來。
“馬上,立刻,去請老爺!”陸夫人喊道。
陸家亂糟糟,城裏流言被人津津樂道,始作俑者正悠閑地往崔家別院走,在偏僻的角落裏齊錦漁已經讓銀芳換了衣服,重新梳了個簡單的丫鬟發式,又用一些脂粉作了修飾,任誰看著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傳言中的陸家少夫人。
遠處,隔著籠水垂楊,隱約一個清雋出塵的白色身影頓了頓,一雙墨玉似的眼眸捕捉住少女粲然的笑顏之後,倏然帶出輕柔的笑意。
齊錦漁似有所感般抬起頭,隻見人群熙熙攘攘,融著清晨蒙蒙的陽光,實在是一片大好民生的風景,她嘴角彎了彎,心情格外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