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玉琦在夏典的船上結識了沈茂德,原本以為一個過目不忘的夏典就夠天賦異稟。不想人間還有個沈茂德,能博覽群書、舉一反三。蔡玉琦自己知道,她的才學都是靠著苦讀讀出來的。見到夏典之前,原是不大相信世上有天才一說。見到沈茂德後,方才信服在“樂知者”、“善知者”之前,尚有“生而知之者”。如此驚才絕豔人物,竟然隻在船上做了區區賬房。聽夏典說過這人的遭遇,蔡玉琦不禁一聲歎息。
說來也是緣分,當初揭穿膏藥錢冒充的正是蔡玉琦。這事對沈茂德可算是產生重大影響,之後抓捕沈茂德投入廂軍的也與蔡玉琦有關。但這些話沈茂德心知肚明,卻沒有說出口。說出來於事無補,且在眾人心裏起了一層隔膜。
她們出海的時機並不是頂好,據老船工道,每年最好的出海時間是秋冬季節。蓋因當此時沿海盛行東北風為主的偏北風,一路往西航行正好順風順水。她們則是幾乎入夏才出海,時間上晚了許多。借不到天時地利,便隻能用人和來補齊。具體不知哪一朝,有個大家發明了人力踏板驅動的車船。這個車船不用管風向水流,但也有一樣不好,重心不穩。在內陸江湖河流尚能施展,到了波濤起伏的大海,多半要翻船。
蔡玉琦等人乘的這艘“旗艦”沒有完全采用上述技術,而是運用首尾貫之龍骨平穩船身。船身樹立多重硬帆桅杆大帆,可以承受海上強風。與之形成對比,船身操控用的卻是更加輕巧的平衡舵,舉重若輕。除了利用風帆,在人力驅動上,吸取前人經驗技術。隻在船的兩舷和尾部安裝了入水極深的尾櫓,相當於現代船隻安裝的的螺旋槳。憑借人力踏動行進,海上無風時也能保持航速。
上下四層,船大如樓,共分四層。下層裝土石壓艙,次層住兵士,三層是主要操作場所,最上層是作戰場所。兩側裝備了軍械監最新研發的火炮,以及能夠發射火箭彈的強弩。但有來襲,居高臨下,萬箭俱發,威勢無可匹敵。大船一路向西經泉州附近做了最後一次補給,而後向東南到達占城。在暹羅補給後,沿著暹羅灣、經過馬六甲海峽,抵達斯裏蘭卡。接下來是此次航行路上的第一次冒險舉動。
船隊沒有沿著海岸線行駛,而是跨越印度洋直接行駛到黑非洲的某個淡水入海口,木骨都束。在這裏又完成了一次補給,之後繼續往南行駛。眾人對再往下的航程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便是行商天下的王家大船也從沒到過這麼遠的地方。航程艱苦卓絕,因為是沿著海岸線行駛,前段時間淡水補給上的問題得到緩解。尤其難得的是土人拿來大量奇異蔬果和船隊交換財物,緩解了船員們長期吃不到新鮮瓜果的不適。
栓子是作為蔡府隨從上的船,依舊在船上做廚子,不過是在小廚房做蔡玉琦的專屬廚娘。秦小豬送她的那棵小小的橘子樹,並沒有派上用場。當初秦小豬送橘子樹是考慮到長久海上生活,人容易缺乏維生素。但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國人愛喝綠茶,恰好補充了缺乏果蔬帶來的不足。
栓子見這橘子樹總長葉子不掛果,還以為是自己養護不當。問了個船上務過農的兵卒,方曉得橘子三年才掛果。今年它還是小苗苗,是吃不到果子的。即便如此,這也是小豬師傅一片心意,栓子依舊盡心盡責地養護這棵盆景大小的“果樹”。
也幸虧她在灶間工作,又是在船上大人物的小廚房做事。總能弄出點淡水,或者存儲些雨水,澆灌這棵小幼苗。蔡玉琦在栓子抱著花盆上船時,過問過一回。後來對栓子拿珍貴的淡水去澆花,也隻故作不知。航行途中證明了這點點綠色有多珍貴,一路上時常不見陸地。觸目不是天便是海,盡皆茫茫一片,沒有邊際。心中悵然已極時,看到這棵長開了一點的小樹苗。看著那青翠的綠葉,伸展的枝蔓,感受到其中生命的力量,人頓時心裏眼裏都有了勇氣。
越往南行天氣越冷,在出發航行了近四個月後,船隊抵達秦小豬在地圖上標注出的那個重要的點“好望角”。按照秦小豬的說法,轉過好望角。回首望望家鄉,再過去便是大夥從未聽聞的世界。栓子用土人拿來的新鮮食材,給蔡玉琦等人做了炙烤貝類和清燉海鮮。因為栓子算是“名師高徒”,也確實有些本事,二皇女、童海、夏典都愛到蔡玉琦的小廚房蹭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