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賈氏這一昏闕可把眾人嚇得不輕,幸而八角同學還記得自己是個郎中。當即上前一步,拿起秦賈氏的手腕診斷。全家目光都擔心地看著她,這次秦八角倒是坦然地多。看脈診斷她做過不下千百次,習慣成自然,張口就報出診斷開出藥方。不過是急火攻心,老人家也不用下狠藥。開個君臣調和的溫和方子,吃下去略作調養便好。
這一套行雲流水做完,把秦賈氏安頓好。眾人才想起去看八角,她似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個京中不出名的小郎中,隻是臉上添了些忐忑。八角晚間要趕回太醫局,秦五嶽親自送她。走過一段無人的回廊,將軍拍拍秦八角的肩膀,言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事亦是不怪你爹爹。真要說哪個有錯,也全是我的錯。我為人子女卻不能照顧父母,一去多年,疏忽了你們姊妹倆,也對不起你爹。”言盡於此,秦八角和母親的隔閡,在一片沉默中冰消釋然。
回去太醫局安寢,日子看來也沒什麼不同。於是第二日午後抽了個時間去見方夫人和樊二郎,她有滿肚子話想找個合適的人吐露。姬璞在宮裏見不著,秦小豬又去了京外不在家。便打算先把這事給這二位說下,看看他們是個什麼意見。
去到小樓,還沒進去廳堂,在院子裏便聽到樊二郎的聲音尖銳憤怒。樊二郎掐著腰在念叨方明德,“狀元娘子真是好本事,居然瞞著大夥,在外麵連孩子都有了。”這是怎麼個說法。秦八角去看方探花,見她垂著頭也不言語。樊大郎在方夫人身後站著,一樣不說話。聽見錦兒道,八角姐來了。屋裏人都一起看向她,秦八角疑惑道:“發生了什麼事。”
樊二郎指著方明德,氣呼呼道:“你問她。”方明德支吾不願意說明,方夫人搖搖頭道出事件原委。現在是非對錯已有公斷,隻是那個孩子留不留的問題。要留下那個孩子便要留下那孩子的生父,也有人家留子去父,但是這種做法有違人倫。方家這樣的人家做不出來,樊大郎亦非那種狠厲的男子。也正因如此,事情才顯得愈發棘手。
秦八角見小樓裏一團亂象,自己的事情反而不好開口。坐下來幫著眾人一道想辦法,商榷來商榷去,竟然是隻有捏鼻子認下一途。若紅梅生下孩子後知難而退是最好,可他既把這個孩兒視作一輩子的依靠,又怎會輕言放棄。
方明德適才先到一步,私下向方夫人坦言前事。方夫人知悉前後經過,不禁要慨歎一聲天意弄人。
想當初楚中孚和方明德一道入住那處小院,偏生紅梅就瞅準了方明德。以後不幸進了那種地方,仍舊不忘對方明德糾纏不清。最後鑄成大錯的契機,是五殿下的盛情相邀,這也不是方明德能預料到的。整樁事竟然是水到渠成,就那麼發生了。眾人都沒懷疑到姬璜頭上,皆以為五皇女帶方明德,去紅梅處吃酒是樁意外。
方夫人便問方明德,大郎可知此事。方明德點頭應道,昨晚她向大郎賠不是請罪時說過。方夫人想起樊大郎過來後,一直不聲不響在旁侍立,明白他怕是心裏已然認命。隻是大郎心裏的不高興還是有的,所以方夫人也任憑樊二郎對方明德橫挑鼻子豎挑眼。樊大郎這孩子老實,說不出傷人的話,正好叫言辭犀利的樊二郎替他出這口惡氣。
秦八角弄清楚這一家子的想法,頗有點哭笑不得。老娘幫著女婿欺負女兒,女兒情知理虧,被小叔子罵了也不敢還口。整件事裏最吃虧的是樊大郎,娘子被別的男子沾染,還在他之前弄出個庶子女。她想起那房子是自己幫著方明德,聯絡了蔡府管事租下的。這件事裏說到錯處,也少不了自己一份。隻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如今看來是錯的,彼時卻是最好的選擇。可見人算不如天算。
又聽錦兒道,大郎想和他方嫂子分開一段時日。反正住在一處過的也不會舒心,那個叫紅梅的從樓子裏接出來後,自然要住到方明德那裏。樊大郎和紅梅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著都要鬱悶。不如兩下分開,叫方明德和紅梅住在國子監那邊,自己到這邊來和樊二郎住一處。正好方夫人為著秦小豬和秦八角的婚事滯留在京城,住在這邊也好就近伺候嶽母。
秦八角想,暫時分開對這兩人也好,好言安慰樊大郎幾句。見他情緒穩定,這才離開。等回到學裏,她才想起來適才要說的事忘記說了。這事也不著急,便坐下來給秦小豬和姬璞寫信。在書信裏抒發了自己突然被秦府接納,成了其中一員的奇妙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