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聽得出樊二郎聲音中的顫抖,他強壓心中情緒,扯出個笑來,對樊二郎道:“錦兒必然無事,有小豬的交情罩著呢。”樊二郎對秦小豬的諸多不痛快,這會都不見,隻求老天保佑,他可隻有這一個妹妹。那邊大當家的問起錦兒旗幟來曆,錦兒不會說謊,實話實說。大當家其實和秦小豬沒打過照麵,卻跟墩子她們頗為相得。輾轉認識了馬肉火鍋店掌櫃,這才算是和秦小豬有了些瓜葛。
這麼點交情,還不足以叫她心甘情願地,放棄眼前到嘴的肥肉。
錦兒聲音裏帶著害怕,猶自強打精神和她說話。大當家的轉動兩隻帶彩的眼珠子,仔細打量眼前這孩子。瞧年紀和她的大丫頭倒是差不多,不過也說不準。她的孩兒們像她,比當地人的小鬼高出一頭,身子骨也壯實。若是不死,過兩年便是一群半大小狼崽子,可以放出去為害鄉裏。隻可惜叫人一鍋端了,可憐她的孩兒,可憐她的夫郎。
錦兒說了一會,心裏慢慢鎮定下來。她年紀雖小,也是個女子。身後便是哥哥、郭二叔,可不敢後退。大當家的聽完錦兒的言辭,數了數車上的小旗子。一共插了四輛車,中間一輛是財帛。打前頭一輛是這小孩兒和那位兵娘子乘的,卻不曉得另兩輛車裏坐的是些什麼人。大當家這般想著就抖落馬韁繩自後往前,用鞭子挑開車簾窺視裏麵。狗丫見狀也要跟著過來,狗丫娘從車裏看到,忙示意叫她站住。
大當家的沒把狗丫放在眼裏,卻是上下看了看狗丫娘。這輛車因為是臨時在太原城找來的,略有些寒磣。裏麵隻有兩床被褥,一床鋪在身下,一床晚間蓋在身上。狗丫娘沒有坐在鋪蓋上,她怕路上顛簸,磕碰到瓷壇,把被褥全用來裹了骨灰壇。自己坐在光光的車板上,毫不示弱的和大當家對視。大當家看看她,見不過是個瘸子,便隨口問道:“太原城裏的。”狗丫娘點了點頭。正待要說些什麼,大當家又轉向了樊二郎他們那輛車,這下幾個人都著急了。
武戒剛要有所動作,一眾馬匪就把白花花的兵刃舉了起來,圍向她。這下連錦兒也被圍在當中,不敢有所動作。大當家瞧著周圍人的反應,越發對這輛車裏人起了興致。一把扯下了布幔車簾,裏麵的樊二郎和大肚子郭二露了出來。大當家看見樊二郎不禁眼前一亮,伸手便要來叼他。樊二郎天不怕地不怕,在江南腹地也沒見過色目人,隻覺得看在眼裏和鬼怪一般。大當家的威勢,又豈是以往他見慣的那些混混潑皮們可比。一時間,樊二郎被這個高大目露凶光的胡人,嚇得花容失色。
郭二眼疾手快,使力拉了他一把,把人拽到自己的身後。馬車裏麵狹窄,大當家還騎在馬上。叫郭二這麼一遮攔,還真夠不到樊二郎了。她這才把目光投向郭二,見這個大肚子一臉慘白,也不比他的同伴好多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接著便要探出身子,越過郭二去抓樊二郎。外間女子都驚叫出聲,出言喝止,隻是大當家哪裏肯聽。
狗丫娘不知什麼時候拄著拐杖,也站出車外,揚聲道:“大當家的所來不過是求財,驚擾大小男子作甚。”說完,叫狗丫把遮在車上的油布揭開,露出下麵的箱子。有一箱子是銀兩和銅錢,其餘兩箱一箱是值錢的物品,一箱是各人的雜物。因為除了狗丫娘的那份外,鄉兵都已死難。朝廷國庫雖窘迫,對死者的撫恤卻是豐厚。除了她們車上拉回去的這些,那些家屬日後若幹年還可以到縣衙領取補助。
馬賊們見眾人拿出幹貨,個個歡喜。大當家打眼一看,原來不過爾爾,她還真沒把這點東西放在眼裏。倒是樊二郎這樣的江南美人,是此地少見的。她走近一步,車裏郭二便攬著樊二往車裏縮一步。一不留神,寫著二嬸名字的小瓷壇滾了出來。大當家一把兜住,拿在手裏看起來。一看是這種東西,她的眉頭便擰在了一起。原本看著隊伍裏有個官兵模樣的打頭陣,還以為是哪位武將家裏的家眷往南撤。大當家的此番失了一家老小,和經年的積蓄。一方麵痛恨遼人南下入侵,另一方麵也怨恨大順守將不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