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吧。”生老三看看女兒,點了點頭,然後看看西鳳,猶豫道:“沒啥味兒,還不趕散白呢,媳婦,你把散白給我拿來。”
生老三媳婦聞聲下地,拿來一個手提式塑料桶,正是農村裝散白的常用工具,裏邊有足足大半桶。
拿過酒桶,倒上散白,生老三咧嘴一笑,看著於躍道:“大侄子來點這個?我跟你喝酒還得喝這種的,夠勁兒。”
於躍搖搖頭,笑道:“我可喝不了這個,太辣。”
生老三哈哈一笑,和於躍比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十分滿足的模樣。
於躍餘光掃到生紅雪,發現這閨女笑的很勉強,能看出來,心裏是相當委屈的。
老話的果然對,人是越活越精。
都人活得久了就是老妖精,於躍知道生老三還沒成妖精,但相比稚嫩的生紅雪,還是精明多了。
生老三當然沒有生紅雪聰明,但活了五十郎當歲,還是沒白活。
生紅雪這兩年見識不少,學的東西也和表演搭邊,但此刻還是被生老三的演技給騙到了。
於躍旁觀者清,卻沒有什麼,這就是人家的家事了,沒必要參合。
於躍一杯終於喝完,生老三已經四杯下肚,這酒量,真不是吹的。
但結果就是話掛不上檔,身體打著晃。
生紅雪母女此刻已經下桌了,也沒看兩人喝酒,而是進了裏間。
生紅雪拉著母親打開幾個包裝袋,裏邊全是衣服。
生紅雪這次沒少買東西,雖然她還沒賺錢,雖然花的是於躍的錢,但她已經敢花了,不僅是這些東西相比自己在H國學習和生活來九牛一毛,更主要的是她自信自己一定能還上。
她也喜歡光鮮亮麗的衣服,但每次穿著照著鏡子的時候,一想到父母在農村的寒酸模樣,就忍不住有些低落,所以她要給他們買,買他們喜歡的東西,吃的,穿的,隻要他們喜歡,就給他們,她知道,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已經足夠讓他們滿足。
就像雖然她知道茅台肯定更好,但西鳳也足夠了,雖然茅台也不要太多錢,但她不想給於躍一個自己亂花錢的感覺。
生紅雪的媽媽從裏屋不斷傳來喜悅的啊啊聲,於躍也不知道娘倆在裏邊幹嘛。
不一會,於躍正和醉醺醺的生老三聊著,生紅雪母親啊啊的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件衣服。
打眼就能看出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衣服,看樣式還蠻高檔的。
顯然,生紅雪媽媽也看出了這衣服的好看,來給丈夫看看。
生老三穿了一輩子的地攤貨,當然也能看出這衣服的不菲,那渾濁的眼睛猛然一亮,隻是不是欣喜,而是有些嚴肅。
“幹啥啊?”
不是疑惑,反而像一句質問。
“啊啊啊啊啊……”生媽指著女兒叫嚷著。
生紅雪也走了出來:“爸,我給你買套衣服。”
“買衣服幹啥啊?那玩應是我穿的麼?”生老三雖然咬字含糊,但語速還是不慢。
生紅雪微微一頓。
“咋的?嫌我穿的給你丟人啊?那衣服是農村人穿的麼?”生老三再次喝道。
“農村人咋了?咋就不能穿呢?幹活的時候不穿,別人家有事了啥的,出個門了,就穿唄。”生紅雪也有點生氣了,麵對父親吹胡瞪眼的樣子回應道。
“出什麼門?!!!”生老三吼道:“我一年也特麼不出一次門,能出哪去?就擱屯子裏,誰還不認識我啊,我告訴你,再買這些沒用的東西我就填灶坑燒它!”
生老三的暴怒來的有跡可循,但卻太過不同尋常,雖然過去的這些年母女二人沒少承受他沒來由的暴躁,但這一刻,真真是一點防備都沒用。
生媽的笑容早都消失了,此刻愣在那裏,手足無措,滿臉茫然。
而生紅雪,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父親的目光裏全是委屈。
她是想讓他們高興的,讓他們開心的,讓他們知道咱家的日子要好了,女兒出息了,能孝敬你們了,但沒想到,看到的效果和預想中差了十萬八千裏。
她還沒有賺錢,她鼓足莫大的勇氣用於躍的錢買了這麼多東西,而且兩年沒回來了,做這一切都是想讓他們開心,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嗬責。
委屈無處釋放,生紅雪直接哭了,不僅傷心,還失望。
父親還是那個酒鬼,那個喝了酒就不講道理的酒鬼。
於躍在一旁沉默著,生老三嚇不到他,隻是此刻有些五味雜陳,他沒去看受了委屈楚楚可憐的生紅雪,而是看向了那個暴怒到紅了眼睛的生老三。
在他的臉上,於躍看到了四個字,不是不講道理,而是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