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對著幾個兒子交代一通,眾人是越聽越壓抑,越聽越傷心,因為這就是臨終遺言。
這也是老爺子最後一個清醒的時段,當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好,老爺子才長長的呻吟一聲,叫大夫打針吧。
然後躺下去,閉上了眼睛。
眾人強忍著沒哭出來,因為這時候哭太不吉利,所以隻能壓抑著,但大家都知道,老爺子和死區別也不大了,從這一刻開始,為了避免疼痛,他要選擇麻醉和糊塗了。
大夫來了,眾人也不再圍著老爺子,隻是一時間都沒走,分散坐在屋子裏,看著床位一臉擔心。
於躍實在有些受不了了,便走出病房。
安首臣看到於躍走出去,也跟了出來。
“抽煙去?”
聽到聲音,於躍轉身看到安首臣,點點頭。
“走吧。”
兩人走到了外邊,安首臣開煙,兩人就抽了起來。
“怎麼還弄了個足球俱樂部?”安首臣問道。
“哦,就是和幾個朋友一起玩玩。”於躍道。
安首臣當然知道不可能隻是玩玩,道:“這東西不好經營,千萬別陷進去。”
“知道,您放心吧。”於躍道。
安首臣點點頭,還想點什麼,又覺得這是醫院門口,也不適合多,所以抽了根煙就回了病房。
入夜時分,老太太也來了,進了病房和於躍打了聲招呼就坐在了老伴身旁,不住的幫老爺子揉捏著手掌,因為老爺子雖然陷入了迷糊之中,但藥劑根本不足以抵擋全部疼痛,一直哼哼呀呀的。
“你們帶於躍回去休息吧。”
夜深了,老太太。
眾人沒問於躍便搖了搖頭。
“媽,大夫爸現在精神意誌不夠強…”安首臣把話了一半。
眾人明白,老爺子不想挺了。
不得不,人的意誌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於躍沒回來的時候,老爺子始終有一口氣,他要等著,等著於躍來,跟他兩句話。
現在,於躍來了,那口氣就咬不住了。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沒人離開,好在也有椅子和陪護的床,大家能交換著躺一下。
經曆長途飛行,於躍確實很困倦,但此刻當然也不敢睡下。
到了後半夜,就在大家都迷糊的時候,老太太突然開口了。
“怎麼了?”
聽到這聲疑惑,眾人都一激靈,然後看向老爺子,隻見老爺子罕見的睜開眼睛。
眾人接著就聽老爺子呢喃了一聲,似乎在著什麼,隻是有些口齒不清。
老太太和安語趕忙附耳:“爺爺,你,是要上廁所麼?”
這時候眾人也都圍了過來。
老爺子也發現自己話得不清楚,微微用力道:“好精神呐……”
眾人一愣,安語則有些欣喜:“爺爺,會好的!……”
這一刻,安語莫名的覺得或許爺爺不會死,或許會有奇跡。
老爺子哼哼了一聲緩解下疼痛,換了口氣道:“給我穿衣服吧……”
先是微微錯愕,接著,唰的一下,安語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接著嗚的一聲,老太太也哭了。
“快,拿衣服!”
安首君還算鎮定,趕忙叫了一聲。
大伯母趕忙俯身,接著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塑料箱子。
然後,幾個女人上前,在淚流滿麵的安語和情緒失控的老太太注視下,給老爺子穿上一身嶄新的衣服。
整個過程中,於躍沒有看手忙腳亂的兒媳婦,而是一直盯著老爺子。
他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了。
但他無比震驚。
老爺子竟然感覺的到這是回光返照?別他本來有些迷糊,就算不是如此,自己怎麼能想明白呢?
他有過這個經曆,隻是一次,但都是後知後覺的。
但這次,他被老爺子提醒明白了這個時刻,所以無比震驚。
而看著被折騰起來穿衣服的老爺子,於躍更是滿心震撼。
老爺子任由幾個人翻來覆去的穿衣服,卻始終咬著牙堅挺著,似乎不把衣服穿完他就不會放棄一樣。
安老爺子,八十多歲的高齡,臨死之前還能保持清醒,還能咬牙堅挺,讓於躍肅然起敬。
他覺得這比經曆任何大風大浪,經曆任何商海沉浮都要難得。
有的人,成功是有道理的。
此刻的安老爺子就讓於躍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得有一股勁兒。
就是老生常談的那四個字,不屈不撓。
人們確實無法逃脫生死定律,但我命由我不由是真的可以做到的。
一如此刻的安老爺子,於躍有種錯覺,好像他不想死,就死不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