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鳶兒回到自己的屋內,立即便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了仆瑤,開口:“鄭夫人那位幕後人,是否就是你的那位主子?”
仆瑤伏在地上,道:“奴婢並不確定,隻是聽胡美人說起來,倒真像是奴婢所說的那位主子。至於鄭夫人是否也是我們這裏的人,奴婢是當真不知。”
仆瑤聽說今天的事情之後,原本想著要不要把裔刖的事情告訴她,但想到了荊軻的話,又生生的將那樣的話憋了回去。
那要害趙良人的人,是否與鄭夫人的幕後人也是同一個人?仆瑤心裏也不知道。
“我是想著,若真是你的那位主子,那就有些麻煩了。自然,若不是,那更麻煩。”趙鳶兒皺著眉頭在屋內走來走去。
仆瑤極少看見她這般心神不定,遇到麻煩事,她總能坐下來靜下心來仔細地想對策,不會是這般團團轉。
趙鳶兒今天會這樣,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胡姬的話。倒不是關於鄭夫人的,而是關於下雪的。雪這樣的東西,她不會再喜歡,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能讓自己的心痛一下。
就如同那細小的縫紉針,刺進那原本就脆弱的心髒,初始時隻是微微地疼痛,但拔出之後,這樣的疼痛卻慢慢地在整個胸腔擴散開來,繼而蔓延到全身。
這一整個冬天,她都要伴隨著這樣的疼痛度過。侵蝕著自己的腦海,腐蝕著自己的心髒。
她也想過,是不是真的自己太固執,固執地想要改變,固執地隻想著自己,固執地不願意聽從他人的勸告,才導致了現在的處境?像現在這樣的尷尬處境,就是她自己一路鋪墊的結果,如何怨得了旁人?
而現在,後悔也已經太遲。
…………
裔刖來到了宣政殿內,因為傷勢的緣故,他已經許久沒見嬴政,嬴政現在雖即將行加冠禮,心性也深沉,但還是有著一種天性,那便是依賴。
自從將裔刖接到宮裏,他對裔刖的依賴就像是陡然間生出來的一般,此前自然是從未有過。裔刖雖然深得他的器重,但也是行事處處小心,不卑不亢地呆在他的身邊,為人處事自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加之在朝堂之上屢次發言並不多,但每每進諫便刺中要害,拿捏的準,時間一長,在朝堂之上也是頗得人心。
隻是,並不是人人的肚量都是一般大的。其中自然是有不服他者,明裏暗裏地就想讓他難堪一次,奈何人來什麼計策他都能不動聲色地反擊,且頗有力度,對方隻能是暗自磨牙,恨自己的母親沒能生給自己一副聰明的頭腦和那靈巧的唇齒。
上天仿若將什麼都賜予他了一般,從皮囊到裏子,每一寸都生的恰到好處,塑造了這樣完美的一個人,從頭到腳便是一塵不染地蒙上了一股仙氣。
說是裔刖在嬴政身邊不論再得器重也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的,但嬴政又何嚐不是?這位名為太傅實則身為自己師父的人,存在感實在太過強大,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還深藏不露,嬴政覺得自己窮盡一生也看不懂這個人。
但眼下,自己實實在在需要他的幫助。
抽出一份奏折,嬴政遞給他,笑著對裔刖道:“瞧瞧,又是關於你的折子。”
裔刖卻是沒有去接那折子,趕忙伏地,聲音不重卻是清晰的很:“奏折乃天子所見,微臣怎能隨意看這奏折?這天下之大不違,臣不敢當。”
嬴政嘴角噙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然後道:“太傅大人忠臣,誰人不知?”將奏折放回奏折堆裏,“這是禦史大夫馮劫的折子,說你乃非凡人,必有成就。”
裔刖已經起身,跪坐在地上,聽了這話,淡淡地笑道:“是馮大人抬舉了。這樣的英名怎麼能給微臣這樣的凡夫俗子?”
“但是。”嬴政頓了頓,繼而道:“他還說了,此人過於天分逼人,聰慧異常,日日養在身邊,卻如猛獸。”說完,嬴政定定地看著裔刖,眼中也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他一向對裔刖敬重有加,從未像今天這般將這樣為難的問題交給他。
裔刖動也不動,唇齒一開便足以讓人驚歎的男子也是定定地回望嬴政,眼中也是沒有什麼情緒,良久,唇齒開啟:“猛獸也能被馴服。如千裏馬遇伯樂,隻要猛獸遇上了慧眼英雄,那便比那百匹良駒更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