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隘的山穀中彌漫著不詳的氣息,低垂的濃雲像是即將凝結時的褐色血液,沒有山風的吹拂,空氣中充斥著的那戰車燃燒、屍體腐朽以及血色的腥臭久久難以散去。強大的靈術在山體印刻上難以磨滅的痕跡,僥幸存活的樹木投下死亡的陰影,山腳下靈獸的殘骸如同山巒般雄偉。
男子艱難的從屍體堆中爬出來,渾身鎧甲早已破碎,滿臉的血垢使人看不清他的麵容,在他身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創口,此時,正不斷地往外滲著血跡。他朝四周望了望地獄般的災難場景,難以抑製的悲傷讓他痛哭出聲。
此刻,烏雲翻滾,天空落下細雨,在地上逐漸交織成一條條的血河,四散流去,這裏,已無一活物。
浮屍百萬,流血千裏,王者之爭,不過如此。
良久,男子終於止住哭聲,將身邊那麵已被踩在泥濘裏的旗幟小心包好,放在懷裏,然後尋得一根斷槍作拐杖,蹣跚著向北而去。
——西望雁歸去,烽火引狼煙。功成身難就,悲歌挽英雄。
經此一戰,北境諸國的南征之路被徹底切斷,隻得回撤。而白國則一躍成為南境的一流強國,世所矚目。這場改變了世界的慘烈戰役,將這片大陸分成了南境、中原、北境、東土的四大格局,史稱“仲夏之戰”。
白國,安和37年,晚夏。平陽城的雨季如期而來。
為平陽城帶來充沛雨水的這股海流,或許曾經肆掠海上,使沿海的漁民們吃了不少苦頭,但是當它經過長途跋涉,到達風息山下這座著名的內陸城市後,卻隱去了它往昔的鋒芒,像是一頭被馴服的巨獸般,溫順的降臨在了這片土地上!
草頭村是出入平陽城的必經之地,這個村子雖說不大,但因為來往客商都會選擇在此落腳休整的緣故,所以久而久之,借助著臨近平陽城的地理條件,便逐漸繁華發達了起來。隻不過“草頭”這個當年未發跡時所起的土氣名字,在富裕起來後被本村人逐漸嫌棄起來。
這一日,在連番的陰雨後,終於迎來了一個難得的大晴天,太陽剛剛露出頭,老村長就搬了個太師椅坐在自家酒店的陽台上,悠然自得的曬起了太陽。如今,靠著這家酒樓的收入,一家人幾輩子的吃穿都不用再愁了,平日裏,自己也隻需喝喝小酒兒,唱唱小曲兒,逍遙快活即刻。
不過,老村長今天並不開心。可是,俗話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眼下有一件讓老村長頗為煩心的事兒,那便是隨著村裏的房子越建越多、越建越高。村民們關於改村名兒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了,就在昨晚,家裏的婆娘還在跟他提起這事兒,說什麼:
“你看看,哪個富家人家的孩子會起狗剩、丫蛋這樣的名字啊。”
“草頭村,給不知道人一說還以為是哪個鳥不拉屎的窮鄉下呢。”
像蚊子嗡嗡叫一樣喋喋不休的折騰了老村長一個晚上。
“看來,改名字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啊。”老村長眯著眼,眺望著村口的牌匾自言自語道:“說不定哪天村子也能變成像平陽城一樣的大城市呢。到時候,自己好歹能混個大官兒當當,怎麼著也不能用這樣窮酸的名字來命名自己的城市呢。”
老村長捋了捋寸餘長的胡子,陷入美好的想象中自得自樂了起來。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咒罵聲混雜著桌椅碰撞的嘈雜聲。老村長心裏一慌,趕緊起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這家店可是自己的聚寶盆,千萬不敢有什麼損失啊。
樓梯還沒下完,一個店小二就跑了過來,結結巴巴的說道:“老村長,不得了了,吃,吃,吃人了。”
村長眉毛一皺,現出不滿的神色,這倒不是因為店裏出了事他不開心,而是因為這店小二的表現的實在太差勁兒了。草頭村說白了其實是一個大驛站,這裏魚龍混雜,旅人、客商、流浪者、逃犯互相毆鬥的場麵十分常見,就算是打死人,也不算是了不得的事。這小二跟了自己這麼多年,怎麼還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呢。
“你個小王八蛋,什麼時候還學會結巴了你?”
“不,不是的。”那小二想辯解一下,但驚慌之下,連句利索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村長擺擺手,讓結巴的小兒靠邊站,自己趴在樓梯上朝大堂望去,這一看,差點沒把村長昨天吃的飯都給惡心出來。
隻見在大堂正中的飯桌上,歪歪斜斜的坐著三個穿灰袍的的老頭,那皺紋密布的臉就像是在頭骨上胡亂裹著一張抹布似的。一大清早的,這三人竟然開始吃起了火鍋,重口味兒的湯料弄得整個屋子裏都是一股火鍋味兒。
此時,大廳裏的其他人早已離席,都遠遠的躲著這三個老頭站著。三個老頭的四周空下了一大片空間,沒人敢靠近,唯有一個長相秀氣的小夥兒,直伸著雙臂如僵屍一般的站在幾個老頭身邊。
老村長隻見那少年裸露的手臂上血肉模糊,橫在滾燙的冒著熱氣的鍋上一動不動。一個灰衣的老者手中拿著一把小刀,也不見他怎麼動作,但看少年的手臂確一圈圈的細了下來。其他的灰衣人一口酒混著一口鍋裏的肉,吃的不亦樂乎。那少年臉上早已淚水橫流,眼中布滿了恐怖絕望的神情,隻是不知中了什麼邪,是動不了也叫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