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玉嬌慘然道:“反正我淩家已經死盡死絕……”
李莫愁道:“好啦,去把他要的東西拿給他,我們走吧!”
趙君璧又吩咐道:“你們一定要等我……”
她兄妹二人離去後,莫愁伸手去按按蓋奇胸前,碎裂肋骨又已奇跡似的複原;探探他的脈息,早已平靜沉厚,完全沒有受過重傷的樣子。
“看起來,因禍得福的,倒是那趙君璧呢!”
“是嗎?”
李莫愁道:“我跟她拚鬥過一場,當然清楚她的斤兩,同樣我也了解她哥哥的本事。”
絳兒道:“你跟他也動手了?”
李莫愁道:“沒有,隻試了兩招,就知道在他手下,拚不過百招。”
絳兒吃驚:“原來他比徐少棠更厲害許多。”
李莫愁道:“剛才他對君璧一陣全力搶攻,雖然不是殺著,也是毫不容情要製住她!”
絳兒道:“不錯,要是換了我,隻怕在第十招上,就被他撕破衣服啦!”
“可是趙君璧卻能在隻能閃躲,不能還擊之下,不被他的潛龍迷蹤步法和天羅指法擊倒,你說這是什麼原因?”
絳兒道:“趙君璧亦學過這兩種功夫。”
李莫愁道:“還有呢?”
淩玉嬌接口道:“還有就是……”她轉著大眼睛想了一會:“……沒有了。”
絳兒抿嘴笑道:“是他,蓋奇!”
淩玉嬌想了一下,羞怯地笑了:“對,是他,他能叫我的傷勢在一夜之間複原,他也能叫趙君璧突然問功力大增。”
絳兒歎道:“他真是個怪物。”
李莫愁道:“記住,隨時隨地,盡可能多找機會跟他……練功。”
絳兒少年心性,歡呼叫道:“練功,一點不錯,多練功!”
淩玉嬌卻臉紅心跳:“天下間哪有這樣練功的?”
望望蓋奇,他卻隻是傻傻地笑著。
淩玉嬌恨道:“你瞧他是不是笑得很可惡?”
絳兒笑道:“可不是,因為他往後不斷要在你身上占便宜,豈不可惡。”
淩玉嬌呻道:“小丫頭也跟我貧嘴。”
正笑鬧間,忽然傳來趙君璧一聲驚叫!
接著就是打鬥呼喝之聲不斷……
李莫愁喊了句“不好”,便往發聲之處奔去。
淩玉嬌亦想趕去一瞧究竟,卻又不放心蓋奇,絳兒卻將她往蓋奇身邊一推:“這個笑得可惡的家夥,就交給你啦!”
說著她也往外奔了出去。
玉嬌瞧著他仍是衣衫不整,不難想像得出剛才,趙君璧與他“療傷”的樣子,不由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她剛彎下腰去,伸手要將他扶起,誰知他卻雙手一圈,又將她抱得傾跌在他身上。
玉嬌一驚:“你的手……能動了?”
他已將她緊緊摟住,嘴唇不斷地在她脖子底下鑽動,同時似乎聽到他在說:“練功!”
玉嬌大吃一驚,猛地推開他,注視著他的臉:“你剛才說什麼?”
蓋奇又隻是白癡似的傻笑。
“是你剛才……是你在說話嗎?”她興奮、期待、語無倫次的捧著他的臉,急切地道:“跟我說話……跟我說呀!”她緊緊擁住他哭泣著:“我此生別無所求,隻求你能開口,跟我說話,跟我談心……”
而他並未開口說話,隻是那樣白癡又可惡地望著她傻笑……
李莫愁與絳兒循聲趕至,竟是小樓上的趙君璧香閨。
君璧已倒在地上,趙少泉正在與一名黑衣蒙麵之人苦鬥;一眼看去,趙少泉已處下風。
李莫愁怒吼一聲,縱身撲入戰圈;絳兒過去扶君璧,她道:“快點我康泉穴!”
絳兒駢指疾點她背心康泉穴,穴道一解,君璧已一躍而起,攻向那黑衣人。
誰知那黑衣人突地一退轉進,左手倏然暴長半尺,猛地抓向李莫愁。
任誰也想像不到一個人的手臂會忽然變長,莫愁摔不及防,立刻就要被他抓中麵門,絳兒驚急,奮不顧身衝前,將李莫愁撲得跌倒,才堪堪避過。
君璧搶攻他的右側,趙少泉疾掃他腰脅,將攻勢化解開去。
李莫愁又驚又怒:“尊駕何人?與常山通臂拳嚴老爺子什麼關係?”
那黑衣人哈哈狂笑:“你竟能瞧出這通臂拳來曆;隻可惜你們幾個,全活不過今天啦!”
四人互望一眼,立時拚力搶功。
那黑衣蒙麵人亦展開“通臂拳”絕招,一會兒左臂暴增,一會兒右臂暴長,每每在你自以為已經閃過的那一刹那,又意外地被擊個正著。
更糟糕的是,他四人遠遠圍住,采遊擊戰術之時,這黑衣人身後正是通往樓下的樓梯,恰在此時一陣響動,立見是淩玉嬌抱了蓋奇來。
李莫愁與絳兒焦急不已,隻盼玉嬌趕快帶蓋奇遠離此險境,誰知趙少泉卻忽然大喊:“危險,你快帶殿下走!”
“殿下?”那黑衣人突地砰砰兩拳,將絳兒與李莫愁擊得跌開,身形一晃,已衝向淩玉嬌。
淩玉嬌本能地閃身要逃,已被那黑衣人一指戮中肩頭“會宗穴”,蓋奇已被他劈手奪了過去。
蓋奇已入敵手,眾人不敢再攻,絳兒急去扶起淩玉嬌,為她鬆筋活血,忍不住埋怨道:“怎麼在這個時候把他帶來?”
淩玉嬌焦急萬狀:“快呀!趕快想辦法救他呀!”
那黑衣人仔細打量蓋奇,眼神大亮:“楊欣?好極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哈哈!”
莫愁驚異不已,望向趙少泉道:“楊欣是誰?殿下又是誰?”
隻聽那黑衣人又道:“普天之下,像貌酷似之人多得是……不過老夫有辦法分辨真假。”
他伸手一捏蓋奇臉頰雙顎,捏得他張開回來,又伸手指進入他口中,去檢查他的口腔牙齒。
任何人的頰顎被那樣捏住,必然已動彈不得,誰知蓋奇卻一息外地突然合口,狠狠地將他中食二指咬住。
十指連心,那黑衣人刹時間痛澈心肺,他用力一抽,非但抽不脫,幾乎手指將被蓋奇咬斷;他凶性大發,另一隻手就橫劈似刀,啪地砍在蓋奇咽喉上。
喉結本是軟軟的脆骨,這樣一砍,蓋奇喉結因此下陷,呼吸因此而閉塞,血脈因此而受阻,位於任脈起源的“廉泉穴”亦因此破碎。
蓋奇喉部在咯咯作響,但是他仍是緊咬不放。
三女緊急上去搶救,而趙少泉更是快捷,在第一時間就已發動,潛龍迷蹤步一滑而至,一柄鋒利的匕首,已輕巧無聲地送入那黑衣人腰際肋骨縫隙之中,深入沒柄,更順勢向下一帶,切開了胸腔與腹腔橫膈膜。
這真是無比狠毒的一招,那橫膈膜一破,胸肺空氣全都流失,血液注滿,脾腎亦被切破,黑衣蒙麵人倒地不起,那蓋奇這才放開了他的手指,李莫愁緊急出指疾點那黑衣人傷口附近的“期門”、“商曲”、“天樞”、“大早門”諸穴,希望能為他止血,同時緊急迫問:“尊駕到底何人?你跟楊欣有何關係?”
可惜他傷勢太重,傷口帶著大且裏鮮血氣泡,轉眼已撒手歸西。
莫愁怒向趙少泉道:“為何不留活口?”
趙少泉道:“你要知道的,我都能回答。”
他伸手一掀蒙麵黑巾,趙君璧驚道:“是他?”
李莫愁道:“你認識他?”
趙君璧道:“淩府血案前一晚,我撞見這人在現場,形跡可疑,曾追上去對過一掌,他匆匆逃逸。”
李莫愁問道:“殿下是誰?”
趙少泉道:“隋煬餘孽,當年唯一逃過宇文化及屠殺的楊廣世子,名叫楊欣,當時才十四歲。”
李莫愁道:“這蓋奇,果真是“殿下楊欣”?”
趙少泉道:“當然不是,我隻是湊巧知道控鶴監奉有密旨,要全力緝拿殿下楊欣,我也是在情急之下脫口喊出,希望分散他的注意力,誰知他果然中計。”
他沉吟半晌又道:“奇怪的是,一追家夥怎麼真的會把他當成真的?難道他長得還真像?”
李莫愁歎道:“他果然中計,果然被你誅除,你的目的達到了,可是他,蓋奇隻怕從此不得安寧啦!”
趙君璧不解:“為什麼?”
李莫愁道:“你以為這蓋晃一死,就一了百了?你難道不知控鶴監行事從來不會獨來獨往?”
趙君璧立時大驚,心慌意亂地四下張望;趙少泉卻道:“這次他的確是獨自前來。”
“哦?”
“他的目標是綃綾兜,他想獨吞。”
“你怎麼知道?”
“控鶴監爪牙三番四次,向我四家追逼;隻有這姓蓋的,總是在暗中盯視;剛才你我談論綃綾除皂四字之時,他就隱身在後了。”
“你卻一直不動聲色?”
“我以為我能打發了他。”趙少泉苦笑:“誰知他竟是常山通辟景仰拳的首徒……”
蓋奇被那蓋晃捏碎喉管,痛苦不堪,幸得淩玉嬌不斷為他渡氣,終無大礙,李莫愁這才放心,向趙君璧道:“把你那件寶貝綃綾兜拿出來吧!”
趙君璧打開衣櫥,從一堆一化團錦簇的衣物中,翻出一件純白細綾肚兜來。
趙君璧抖開肚兜,七彩絲線精工繡製的一幅“龍翔鳳舞”圖,栩栩如生,手工精細,真是無價之寶。
李莫愁道:“給你哥哥,我們走!”
趙少泉道:“你不想見識一下,除了黑色之後的藏寶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不想意火上身…”李莫愁毫不客氣道:“我尤其不敢終日提心吊膽地跟你這種心機深沉的人混在一起!”
趙少泉臉色一變,李莫愁已扶起淩玉嬌蓋奇,牽著絳兒下摟而去。
趙君璧將手中銷綾兜遞到哥哥手中:“您要保重……”
趙少泉怒道:“你真的要走?”
趙君璧泫然:“嫁雞隨雞。”
她不願讓哥哥看到自己流淚,轉身匆匆追上蓋奇他們,漸行漸遠……
才出淩家大門,卻見”位威武老者,領著數名錦衣公差衙役,在門口相候。
見他們出來,抱拳向淩玉嬌一拱手道:“在下金陵尹守使曾大人轄下,巡戍房柳天武。”
淩玉嬌撿衽還禮:“久仰柳英雄大名,功在地方,小女子今日方得瞻仰。”
柳天武道:“淩家發生這樣慘案,柳某汗顏;如今驚動尹守使,曾大人已親臨現場,坐候淩姑娘芳駕!”
淩玉嬌道:“我是血案唯一幸存者,理當向曾大人說明細節,隻是……”
她望了李莫愁等人一眼,欲言又止。
李莫愁接口道:“淩姑娘悲傷逾恒,我們是她知交好友,可否陪她同往?”
柳天武道:“自然可以陪同前往。”
他吩咐衙役牽過馬匹來,大門卻出現趙少泉:“淩姑娘新婚夫婿身子不便,不妨坐我的車。”
果然門內駛出一輛由四匹健馬拉著的豪華大車來,趙少泉向妹妹道:“車裏食物飲水,衣物銀兩,一應俱全,可供長途旅行。”
然後他又取出摺疊得方方整整的純白綃綾兜,塞在蓋奇壞中,也不管蓋奇是否聽得懂:“不管我願不願意,你都已經成了我的妹婿,這就當作一份嫁妝吧!”
李莫愁突然臉色大變,趙少泉急使眼色,向她們道:“去吧去吧,但願此去一路平安。”
說完調頭走回大門之內。
趙府大門闔然關上。
趙君璧臉色灰死……
柳天武將一切看在眼裏,此刻卻隻能上前道:“恭喜趙姑娘,淩姑娘於歸之喜。”
他深深望了那狀若癡呆的蓋奇一眼,然後抱拳道:“老夫先行,曾大人座前相候。”
他們策馬而去。
李莫愁長歎:“真想不到,令兄竟將燙手山芋塞給我們。”
扶著蓋奇坐上馬車,果然食物飲水,銀兩衣物一應俱全,李莫愁笑道:“看來令兄希望把你打發得越遠越好。”
趙君璧神情黯然,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