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
“沒了。”
王晗板起臉。她太確信楊默這會兒的表情是真是假。
“對我再說一遍令你很為難嗎?”她用了很嚴厲的聲調,盡管她知道這大約也沒什麼用處。
“我都說了啊。”楊默果然毫無所動。頓了一下,他才又小聲補充道,“簡略的。”
王晗瞪了他一眼。“若說個這一兩句話還用聽你親口說?我自個都曉得。”
“那還要說什麼?”楊默馬上追問,仿佛他真不知道似的。
王晗眯縫起雙眼,這個人最氣人的本事便是能輕易氣旁人尋開心。但同時,她心裏也不禁猶疑,是否不方便對她說太多?
“你要我複述那晚的對話?”楊默擺出驚訝的表情。
王晗隻瞪著他,不接話。
“這太難了。”楊默搖著頭,麵露為難之色。
怒氣迅速聚斂到王晗的胸口。分明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還要假裝。她心中暗想。
但這一回,她倒讓自己因此而感到高興。這樣,她便不會再分心,偏離“正道”,冒出任何離奇的想法。她得要一心一意“對付”他。
“有何難?”她盡力向楊默發難。“那晚攸關性命,何等大事,必定緊張萬分,你如何能不記得?”
“我一見到劉裕就想到他隨時可能拔劍殺了我,我就很害怕。你說我一邊要時刻留意他的動作,一邊還要想著怎麼回話,腦子裏時不時空白一片,在那種情況下說的話怎麼記得清?”
王晗頓時啞口了,因為楊默提到了“害怕”。
一般男子並不常在女子麵前提到自個的害怕之心,女子也不會像問女子一樣問男子是否惶恐。若是問了,往往如同掃了男子的顏麵。因此她自然也不會去問楊默那晚有多恐懼。
而她自是無比清楚,是她將楊默推到了劉裕那“虎口”前。楊默突然隨口提到了自己的恐懼,倒令她頓時慌了神。她抿住嘴,刻意積蓄起來準備用來反擊楊默的怒氣蕩然消散。
“我……很抱歉。”她真心實意地向他道歉。“我想請你說一遍給我聽,絕非……叫你回想那時的……恐懼之意,你明白的。”
楊默盯著她,神色肅然。
這讓王晗內疚不已。她仍清晰的記得那晚就連不在場的她自己過的都是何等的害怕與焦慮。
楊默又搖搖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可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的恐懼。”
“我……”王晗又難以回答了,不禁吞咽了一口。楊默半低著頭,看不清他此時有多難受。王晗的心中立刻被自責占滿,她急切地想向楊默解釋點什麼。
“盡管……盡管我不在那兒,那晚我並不在場,”著急令她有點語無倫次。“可我在這裏等候消息並不比你在劉裕跟前好受多少。至少,對我而言。那般煎熬的難受勁折磨著我,倒不如讓我直接麵對死亡的威脅來得好。丫環陪著我一刻不停地做活,就得那般幹著活才能坐得住。要不,在聽到消息之前或許我已經承受不住了。”
說完,她急切地看著楊默的反應。
楊默收起了沉重的樣子,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先派人回來告知你一聲的。”
“先派人回來告知我又有何用。”王晗輕聲嘟囔了一句。
楊默動了動身子,顯然對王晗話有了琢磨的興趣。
“你認為沒有用?”他問道。
“我說的不夠確切。並非沒用,隻是……我相信,即便得知劉裕被勸服,但那時的焦慮,擔憂,此般種種煎熬還是不能褪去。”
“為什麼?”
王晗咬住牙齒,因為擔心輕易把她的想法說出來會遭取笑而不敢開口。
但楊默立刻試探著問:“你擔心劉裕還是會要我的命?”
“若是他當晚反悔呢?在你還沒來得及告訴旁的人之前,在你還無法準備些什麼,先要了你的命。那麼,他要除掉的人便隻剩一個了。”
這或許是多餘的擔憂,但即便事情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有此般想法。她瞟了楊默一眼,隻見他僅僅在琢磨著什麼。
“你擔心這個……”楊默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接著,他問道,“但過了夜之後能讓你放心很多嗎?”
“過了夜之後——”王晗停頓了一下,以便想一想要說的話,用更確切的意思表達。“我是指,他放任你離開他跟前,隨意走動之後——如此他便無從得知你是否已將消息傳給身旁的人。對他的殺意,你已然有防備,他若還想動手,得要好好布局一番吧?何況……他也不能確定你是否還準備了另一手——”她停了下來。
楊默接著說道,“若是我死了,桓玄便會立刻知道他暗殺奪權的圖謀。”
王晗點點頭。她若能想到這一點,劉裕要想再動手,必定也會考慮到的吧。
楊默的嘴巴動了動,似乎有不少話已到嘴邊。王晗忽然感到一陣緊張,仿似她的話提起了某件很重要的事。
但最終,楊默卻隻是低聲說道,“這就是你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