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剛想反駁她的話,門外響起了丫環的叫門聲。大嫂讓她們將點心和熱茶放到桌上,便令她們退了出去。
“來,先來喝杯熱茶。”她把茶杯遞到王晗手中,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到了這時候,早已餓得冷了。”
她們一起吃了一陣。大嫂特意誇起廚娘的手藝,詢問王晗的意思。王晗也很是讚同,便將那些苦事暫時拋開,與大嫂用心討論著幾樣點心的做法。
如此,等她們微微飽腹時,先前浸透了兩個人的哀傷悄悄褪去了一大半,房內的氣息也輕緩了些。
一段無關的話結束後,大嫂像是問自己似的問了一句,“這仲德啊,為何如此待你?”
“大約我這人僅有的用處,便是‘夫人’這身份了。”王晗說了最冷酷,卻最簡單的答案。
大嫂半眯著眼睛獨自想了一會。突然她整個身子顫了顫,瞪大雙眼害怕似的搖著頭。
“不會的,”她的聲音小的難以聽清,仿似在說服她自己。“他不會如此無情無義,不會的。”
王晗想到了一個說法,反倒禁不住笑了。
“他這也是沒法子。”她笑著對大嫂說,“若不是局勢所逼,他也不會作此安排,全因為求前途。”
但大嫂聽了,臉上的神色便像掉落在地的殘葉一般難看。
“若真如此……”她的音調也跟著一起黯淡的厲害。“他便不再是我們心中的兄弟了。”她的話裏鮮明充斥著斷裂的意思。
王晗明白自己說得太多了,她說過了——這絕非她想對大嫂道出心思後希望收獲的結果。
“不,嫂嫂,您無需如此作想。”她竭力用輕鬆的語氣說著,“仲德與我如何,那隻是同我一個人的事。他終歸是大哥的親兄弟,這份血親它親得過任何仕途錢財。”
“哼。”大嫂卻冷笑了一聲。王晗不敢再說話了。
“親兄弟,”大嫂抬起眼睛,眼中顯露著蒼涼。“在他有難時,他便有親兄弟,有大哥。其餘呢,他會征求他大哥的意思嗎?大哥還得順著他的意思!”
王晗閉著嘴,不敢發言。
“就看這一回,他想到求他大哥幫他。可怎麼幫?是要讓你大哥幫他一塊動手、暗殺、刺殺!”大嫂的話都亂了。“眼看……眼看桓玄即將登基,他這麼做,是要拖著你大哥一塊送死啊!這如何……送死的事他就來找你大哥來了,但之前呢,之前他要入門,接著又要叛變,甚至不惜設局犧牲自個的夫人,他找你大哥商量了嗎?根本沒把你大哥放在眼裏!”
她喘著氣,“而你大哥忠厚老實,這唯一的兄弟定是當寶一般對待。我自來便不敢在他麵前多說仲德幾句,你大哥便更是由著仲德了。”
王晗不由得想起,當大哥將暗殺之事告訴她時,她就曾想到,若仲德能獨自承擔,是死是活便隻是他一人的事。
“這一回的事便是如此。”大嫂的眼圈又紅了起來,“你大哥明知事情何等嚴重,卻對我隻字不提!直到事情解決了之後,他才肯告訴我。”她哽咽的聲音裏滲滿了委屈,“仲德的事情便是連我也無需知曉……”
王晗聽得也早已著急上了。
“嫂嫂不要去多理睬仲德的事。他那人,難道嫂嫂不知,他求人的本事那是一流的?”
大嫂沒回答,但也沒有反駁。
“我父親,桓玄,劉裕,一個比一個厲害,卻個個都過不了他那一關。大哥本性善良,仲德又是他唯一的親人,他自然會護著仲德。我那日向大哥打聽時,大哥也曾提起,此事不敢說,說了隻怕嫂嫂……承受不住。”這裏有一點後編的假話,但王晗相信大哥也有此心意。
靜等了一會,終於聽見大嫂無奈地說:“嫂嫂懂。你大哥為人如何,仲德那本事如何厲害,嫂嫂怎會不知呢。”
接著她又說道,“你大哥這般忠厚之人如何是仲德的對手,隻有任他使喚的份兒。”
“大哥無奈時也沒辦法,仲德是他的親兄弟。”
“隻有我這婦人在你大哥那是個壞人,是個狠心的大嫂。”大嫂恨恨地說,但語氣已不同於剛才了。
王晗猜想,大哥大嫂大約也為此次事情爭執過,結局如何一聽便知。
她換上輕鬆的語氣說道,“如此可說,仲德的本事又多了一項。”
大嫂用眼睛詢問她。
“叫大哥夾於中間左右為難。”
想氣又想笑的神情在大嫂臉上爭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