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仲德對王潭說了些什麼話,在前一日的幾個時辰的苦等後,她沒有見到王潭。
這一夜王晗睡得很少,確切地說,她醒得很早。醒來後,她一直在想勸說王潭的話。若不是仲德說了什麼,以王潭今時的架勢,她不會對祈福如此大的事不聞不問——這又使她想到一個新的懷疑,仲德不希望王潭跟著她去廟裏祈福?但她又馬上否定了自己。沒道理,拜佛祈福和回娘家根本不算一回事。
仲德說他很早便會去桓府,但願他說的早足夠早,留下王潭一人,她才可去碰一碰。
王晗輾轉著歎氣,天色比平日亮的又慢一些了嗎,為何她張望了這麼多次它還未變動?
閉著眼經過了漫長的一段等待後,伴喜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王晗騰得坐起來,整個人緊上了。伴喜來了,說明那屋有動靜了。
按照約定,奶媽不去。她送她們到門口就止步,並向王潭道個歉,如果王晗能勸動王潭的話。
他們在仲德出門後集中到大堂內準備。奶媽放開嗓門清查物品,盡管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件東西,完全不必敲鑼打鼓。伴喜帶頭,用最響亮和熱鬧的聲音回應,其他丫環小廝便也跟著做,大場麵的模樣出來了。王晗慢慢地在路上踱著。小丫環留意到,王潭出屋了,王晗想知道,她得去找找她,還是在大堂裏等著。
她們在通往大堂的過道中不期而遇。
王晗定神看一眼,王潭的目光和善。好極了,她也報以柔和的回視,這樣誰都好開口。
“姐姐,這是要出門吧?”王潭先喊。侍琴跟著她的主子一起睜大笑眼。
“對啊!”王晗盡量喊出親切的味道。“昨日將祈福的事與大人說了,當下他便讚同道,該去廟裏拜一拜。”
“祈福是大事,大人自然看重。姐姐獨自操辦此事,妹妹也沒幫什麼忙,心中實在慚愧得很。”
“昨日就在想呢,妹妹怎麼沒來瞧一瞧。不過幸好,在這兒碰上了。想來他們大約準備得差不多了,姐姐也省得這會匆匆忙忙去找妹妹。”
“姐姐找我……?”王潭的眼睛更加閃亮起來。
“祈福如此大事,妹妹不願同姐姐一塊操辦嗎?”
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王潭的本意顯然對祈福很感興趣。王晗心中盤旋多時的難題頃刻間消散。
“真的嗎,姐姐……姐姐你認為帶上妹妹,幫你,無妨?”
看來,對王潭也同樣是一個驚喜。
“自然是無妨。”王晗輕鬆地說,“姐姐早早就安排好了,奶媽不去,請妹妹與我一塊。你知道,奶媽的狀況大不如從前,她也很讚同由我們年紀輕的人把事給操辦了。等到來年,若這世道太平了,我們再辦一次大的,大夥全去。”
“哎,好!”王潭高興地笑起來。
接下來所要做的事簡直既輕鬆又愉快。奶媽的退讓聽起來誠意十足,王潭沒等她說完就低聲製止了她,三個人一同默契地笑起來。一直到她們登上車,場麵都和諧極了。放貨品的板車跟在後麵,為保安全,五個下人隨同三名護衛被分派在板車前後。貨品和人數比起王晗在娘家時所見過的少很多,但在這隨時會開仗的關頭,他們照例舉行祈福儀式已經算是膽子非常大了。
當然,王晗想借著“和睦”之時與王潭商討到底回不回娘家一事,順便向王潭表達期望有她相伴的心意,王潭不想錯過顯示掌事女主子身份的大事,她們的心情都充滿了期待和初步的滿意,是否會有危險此類的念頭全交給護衛們去顧慮。顏道啟對外出的安排提出過擔憂,但王晗堅定地告訴他,此事已定,必須進行。
陽光照在雲層背後,暗沉的天色逐漸變得亮白。寒風難得沒有發出有力的嗚呼聲,而是轉為一撥接一撥地拔出零散的發絲,掀起路人的衣擺,在他們背後推著他們走。
一切看上去都顯示著今日是一個外出的好日子。
伴喜扶王晗從馬車上下來時,氣喘得厲害。即便她們已經讓車夫放慢馬步,伴喜和侍琴仍舊吃力得很。板車被甩開了一大截,從廟堂口眺望,他們移動地慢吞吞的。
“姐姐,”王潭隨後下車。“我們先進去吧?裏頭有人了。”她邊說邊往裏麵張望。
壓在喉嚨底的驚恐的叫聲使她轉過身來——她倒抽一口冷氣,與她們三個一樣,眼前的情景令她立即躲到顏道啟背後。
“這……些個……麵孔,你……認得嗎?”王晗發覺她的手不聽使喚地僵硬著發抖。
她能看見的大約是七八個人,輕便的相似的裝束,在深冬的大街上,如此衣著表明,他們的身強力壯與顏道啟相當。從眼角的餘光裏她瞄見左右還各有幾個,他們舉出刀劍的姿勢很嫻熟,一點一點慢慢圍向他們六人。
他們寡不敵眾。當然,如果他們六個人對對方十幾個拿刀的人來說,能算得上兩個人的話——她們四個隻會使顏道啟打鬥時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