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認為錯皆因奶媽而起,全在奶媽一人身上?”
“他是客人!”王晗咆哮道,“你已經潑了人家一身,還不肯罷休?”
“我……奶媽……小姐……”奶媽不安地扭動身體。“奶媽氣昏頭了。奶媽年紀大了,那什麼人說得對,奶媽老了,容易糊塗。不能受氣,一氣就昏頭。”
當王晗看到奶媽邊說邊戲劇性地抹眼淚時,她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怎麼她就沒能暈倒?就沒什麼東西能讓她當場想暈就暈過去的!
“不過,也有可喜的事。”奶媽說,吸了吸鼻子。
“可喜的事?”王晗茫然地重複。
奶媽破涕為笑。
“小姐你也糊塗了?你在眾人麵前……狠狠教訓了那丫頭,真是大快人心!”
王晗發現伴喜也在拉動嘴角。她感到發暈。
“母親從不用對一個丫環做此等事,便能服眾。”她提醒道。
“那要看何時何地!”奶媽大聲說。
“夫人靠恐嚇下人建立威信?何時何地母親都無需這麼做。換了是母親,就不會容侍琴大膽到這份上。”
“小姐你這是過於苛刻了,對你自個。你隻見夫人,你母親手下的丫環,個個是聰慧又懂事。但你不知,曾經也有一兩個大丫環,攬的事多了些,便自以為掌權了,忘了身份,不知天高地厚,拉幫結派企圖靠近老爺——”
“真的嗎?”王晗的心猛地提起。“為何我從來沒聽說過?”
奶媽睨她一眼,露出慣常的疼愛她的笑。
“你是千金大小姐,大夥捧著哄著都嫌不夠,誰敢多嘴,在你麵前胡言亂語?”說著,她全身緊了緊,為自己今日漏嘴給王晗深感愧疚。“小姐今日聽了,也隻當聽過就忘,千萬不可記著,更不可再次提起!”王晗鄭重向她保證,伴喜也一樣,信誓旦旦以性命作擔保。奶媽接著說,“奶媽已是半身進棺材的人了,把這陳年舊事翻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會!”王晗急切地打斷她。
“大事倒也沒有。”奶媽不緊不慢地說,“夫人得知那兩個丫環使心眼,拉攏幾個小姐妹幫忙,日日想討老爺歡心,便心一狠,安排了一場戲,把那兩個不知好歹的狠狠教訓了一番。同時,讓其他人也看到,誰敢背著夫人耍心眼,誰就跟她們倆一樣的結果。夫人那時可不同於小姐今日偶遇的一場。夫人一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怕。”
說完,她滿足地歎了一聲。
“好了?說完了?”看她不再往下說,王晗不禁問。
“我說了,大事倒也不算。”奶媽用責怪的語氣說道,好像她剛剛白費了熱情。“就要讓你明白,這對付下人的手法,有時候該狠一狠,就當狠。心慈手軟不得。”
王晗瞪大了眼睛。“母親將她們趕出去了?”
“沒有。”奶媽得意地一笑,又問到她引以為豪的地方。“這便是夫人過人之處。”
“母親安排了一場戲,”王晗一字一頓地重複。“借以給每個人一個警告。”
“對,對極了。”奶媽讚同道,“因此小姐不必顧慮那下手的一次,關鍵是功效。今日後,看看誰還敢膽大包天?”
這又一次超乎了王晗所想的。奶媽之後,伴喜也以她的方式向王晗做出大膽且肯定的讚賞,王晗那一怒令人歡欣鼓舞。王晗站起來,幾乎忘記了她們的存在,在房內來回走動。她做得沒錯?不僅沒錯,還可能相當有效果。因為她身為堂堂一夫人,她有權讓府內的下人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本分?
奶媽樂嗬嗬地重複她對此事的看法。當話從她嘴裏出來時,聽上去像天經地義一般。伴喜在一旁補充,對王晗更是一種觸動。她迷惑了。
在她們動身去吃東西前,王晗已經不再因動怒失控而深感內疚。她仍沒有全然同意奶媽和伴喜的說法,她們看上去不那麼可靠。下午,王晗睡了一覺。前一天夜裏為了能早起,她睡得很不安穩,她要補補神。同時,午覺可以幫她避開王潭。如果王潭借由侍琴的事找上門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更加擔心早上猶豫著所做的努力全都化為泡影。
她很快就睡著了。睡眠不足加上情緒劇烈起伏之後,她睡得比夜晚更快更沉。直到傍晚,她才徹底清醒。清醒前,她睡睡醒醒了幾次。房屋外麵,雪花從天上飄落,似乎再也不會停止。於是她又縮進被窩,閉起眼睛迷迷糊糊地躺著。
天黑後,王晗吃過晚飯,剛剛進到屋裏,一個力道在她身後把房門推開了。王晗轉過身,仲德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夫人。”他邁進屋裏,反手把門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