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的前一天,王晗帶王潭一起檢查菜肴和水果。大家都高興得很,老爺這次要大宴賓客,宅裏上下人等都有口福了。春兒在加緊做最後一次練習。為了她上場要穿的衣服,她們幾個人都無法統一意見。最後奶媽贏了。因此王晗和王潭索性撤出那間使人緊張兮兮的客房,轉到廚房去看一看他們準備得如何。
“很有意思。”王潭說。
“什麼?”王晗問。她總是帶著王潭其實是有私心的,隻不過目前她誰也不會說。
“大家都忙得很高興。”王潭看著那些興高采烈地趕路或是交談的丫環家丁們,愉悅的笑容綻開在她臉上。“我記得在家裏時,即便是特別高興的大事,父親母親帶頭,總是皺著眉頭去安排。”她說著做了一個誇張的皺眉樣。“這兒不一樣。我看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就好像這是他們頭一次做這些事……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王晗緊張地問。
王潭還在感受府裏像過節一樣熱鬧的氣氛,沒有留意到王晗的變化。
“是你跟姐夫的緣故。”她說。“主要是你,晗姐姐。你待下人好,毫不苛刻,他們自然安心把這兒當家。家中有喜事,他們也自然高高興興的。”
“是嗎。”王晗悶悶地說。也許王潭的話有道理,但還有一點王晗也很清楚,那就是夫君對全府的影響力。
每想到這一點,她就很氣餒,因為她的母親成了證明她失敗的最好例證。在她出嫁前,誰都知道其實家裏的主心骨是她的母親。母親的聲音一響起,全家上上下下都會豎起耳朵仔細聽,誰也不想錯過新指示下達的第一時間。甚至是父親的公事,王晗早就清楚地知道,母親經常會給他意見,幫他一起解決。而漸漸地,父親似乎也不太在乎那是否會危及到他在府裏的形象。不過母親從不做令父親難堪的事,因此,一切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進行著。而王晗就順理成章地以為,等事情到了她手裏也是同樣,至少也差不了多少。
後來她發現她做夫人的王府跟母親的大不相同時,她也曾懊惱過。隻是那個時候沒有現在這麼多危機揪住她,她也就當成小事,一廂情願以為將來總會慢慢改變。
當然,接下去的情況說明事情不僅沒有按她以為的方向發展,反而越走越遠了。就像這一次,仲德明確下達要大宴的意思後,府上的人和那些器物們,仿佛都自動貼上了紅色的大喜字。
在被王潭說出來之前,王晗盡量讓自己不去計較這種小事(比起她心裏擔憂的,這確實算小事)。但現在,那些到處飄蕩的紅色簡直刺痛了王晗的雙眼,她懷疑自己如果不大爆發就很可能要崩潰。
“我以為姐夫不在……”
王潭看著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的仲德與王護衛,兩個人微微低著頭交談,看上去很像湊巧往這邊走著。但王晗不這麼覺得,她的眼睛更痛了,痛楚沿著神經一直刺到她喉嚨。
“夫人,潭小姐。”
王護衛看到了她們兩個,嘴裏的話立即打住,走過來向她們道安。
“哦。你們在這。”仲德隨意地看了看她們說。
“你說,今天還要花上一天。”王晗克製著說。一大早仲德出門前說得很鄭重而且非常肯定,她也因此向各路人馬傳達過了,但現在,中午剛過他突然又不聲不響地現身在她們麵前——她和王潭的麵前:無論是真湊巧還是有意,她這一刻無法思考了,她被衝昏頭了。
“哦。”仲德瞄了王潭一眼。
“哦——?”
“是這樣的,夫人。”王護衛看出了王晗的情緒,但他的好意馬上被截斷了。
“我沒問你。”王晗盯著仲德說。
“怎麼了?”仲德問。“我回家來你反倒不高興?”
“我自然是想問你,怎麼突然安排有變?平日你去南郡公那辦事總要花上一天,偶爾有快便的時候,你出門前都會提一句。”王晗說。
“你不懂。”仲德似乎不想多說。“安排會變動。”
“安排會變動我怎麼不懂?”王晗尖著嗓子說。
“姐,”王潭說。“肯定是南郡公的安排變動了。”她衝幾個人明朗地笑笑,尤其意味深長地看著王護衛。“雖然我都不知道南郡公是誰,但我猜他很可能是個變化多端的人。”
“潭小姐!”王護衛嗬嗬直笑,一聽就是刻意的。“這話以後不能再說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王潭大聲說。
王晗忍不住笑了一聲,仲德也跟著笑了。
“夫人,潭妹,我與王護衛還有點事要談,不知夫人正要忙什麼?”仲德說。
“你們談吧。我們要去廚房看看。”王晗說。
“那夫人慢走。”
王晗憋著笑拉起王潭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