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怎麼”,冬雪像突然驚醒一樣神色慌張,下意識就想否認。
“沒怎麼?”顧婉容臉色一沉:“既然你不想說,那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你這個樣子,別說是我,換做任何人都不相信。”
見顧婉容突然發難,冬雪心頭一顫,低下頭來。
“你不願意說,我自然不會為難你”,顧婉容提了聲音:“隻不過你要想清楚了,既然沒有事,就要拿出個沒有事的樣子來。”
顧婉容目光如炬地盯著冬雪:“我知道這事情跟剛才那小廝脫不了關係,機會我已經給了你了,既然你現在不想說,以後若是因為這件事情求我,可不要怪我不給你留情麵。”
話一說完,顧婉容就垂下眼簾,長長的睫羽遮住了她的情緒。
從前的顧婉容跟丫鬟說話,從來都是命令,都是大呼小叫,而現在的顧婉容再不可以那樣了。這些丫鬟管著她的衣食住行,與她朝夕相處,休戚相關。大呼小叫,依靠主子的身份壓著底下的人,那些人也隻能表麵服你,心中卻不把你當回事。
除了要討好顧老夫人,她還要學的,便是馭下之術。
就拿冬雪開個頭來練習一番吧,這種事情剛開始做可能會有些生澀,多做幾次可能就習慣了。作為侯門的小姐,她以後要經常麵對這樣的事情,她一定不能露怯。
冬雪緊緊咬住下唇,衡量了半天,終於忐忑地跪在顧婉容的麵前:“小姐,我跟你說。”
“我父親本來是河南鄉間的一個秀才,在我七八歲那年,家中發洪水,父親與家中許多親戚都被洪水奪去了性命,我跟著母親弟弟一路討飯到了京城,為了活下去,母親把我賣給了城郊的一戶農家做童養媳,給他們家患了重病的兒子衝喜。誰知道那家的兒子沒有衝好,沒幾天就死了,那家人把問題推到我的頭上,要把我賣到青樓。我連夜逃了出去,自己跑到人市上,插了個稻草就把自己買了。”
“我見侯府的媽媽穿著體麵,為人和善,就騙她們說我是好人家的孩子,隻不過跟家人走丟了,侯府的媽媽見我可憐,就買了我回來。”
冬雪說著就在地上磕頭:“小姐,我真不是有意要欺騙媽媽們的,當時我也沒有辦法,我真是怕那戶人家把我賣到青樓,……”
說起曾經的事情,冬雪哭的很是傷心。
顧婉容聽了也不勝唏噓,沒想到冬雪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你那個時候也是沒有辦法,雖然欺瞞了媽媽,卻也是形勢所迫,再說你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不怨你。”
“隻是,這事情跟那個小廝有什麼關係?”
“是這樣的,我小的時候,家中幫我定了娃娃親,就是隔壁鄰居家的哥哥,剛才那小廝與鄰家哥哥非常相像……”
剩下的話,顧婉容已經明白了。
“從你離家至今,也有五六年了吧,你怎麼確定那小廝就是故人呢?這天底下相像的人很多,會不會是你認錯了?”
“不會的”,冬雪非常堅持:“我記得很清楚,鄰家哥哥下顎上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胎記。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固然多,連胎記都一模一樣的那就太巧合了。”
這麼說來,到有七八分的可能了。
“你先起來再說。”
“多謝小姐不責之恩”,冬雪又磕了一個頭,然後才坐了起來。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冬雪一臉的茫然,顯然是沒有打算。
顧婉容不想冬雪一直這樣茫茫然然的,就直接問她:“你是想跟他相認,還是就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總要有個打算才是啊。”
“這親事我的爹爹在世的時候的,我定然是要遵守的”,一提到死去的父親,冬雪的情緒有些激動。
“就算如此,你打算怎麼跟她相認呢?你是我屋裏的丫鬟,總不能跑到吉安侯府上找他吧?就算你找到了他,他是不是還記得你倒是另外一說了。
再說了,他年歲也不小了,看著估摸也有事十四五歲了,你怎麼就知道他這些年沒有遇到心儀的人呢?當年的事情不過是雙方長輩定下來的,現在長輩已經不在了,若是他不認,你又要如何?就算他認了你,他能接受你中間嫁了其他人做童養媳的事情嗎?”
一番話說得冬雪臉色發白,大汗淋漓。
是啊,先不說他記不記得自己,當年自己可是簽了死契的,終老不能贖身,除非她做了天大的事情主子給她體麵。又或者,她順順利利的服侍六小姐出了門子,做了六小姐的陪嫁丫鬟,等她們離開顧家之後,六小姐可以做主的做時候,她求了六小姐。
可是,六小姐今年才十歲,她已經十四了。等小姐出嫁,她至少也十七八歲了,他怎麼可能還沒有成親呢?
想到這裏,她不由十分的灰心,剛才的激動、傷心、緊張,現在都化作疲憊與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