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受其氣,我不僅感其深恩,亦覺青陽巨蛇雖為蟲類,形如同道,頗覺親近。想必當日被驚動而爬出大樹的青陽巨蛇,也是嗅到了我與師姐的青陽氣息有親近之感,才轉而掉頭攔擊外敵罷?
宋恣見我隻顧仰望默思,移身走近,歎道:“棋娘真是個奇人呀,如此靈丹何求可得?
踏遍靈山也難尋啊!“他親見我采丹,極口稱奇,又不知雲真子之事,隻道青陽丹是棋娘從哪處仙山覓獲的,不由大發感歎起來。
我自也不跟他多說,隻淡然一笑:“霍姨來瞧了,咱們回去罷!”
我與宋恣踏著月色回去,剛進院子,“吱呀”一聲,霍錦兒的房門打開,我心中感念她夜深未睡,牽掛於我,嘴上也沒多說什麼,隻將小白交至她手中。
月色之下,霍錦兒袖口露著的一截皓腕,豐腴白哲,情致動人。我遞過小白時,與她肌膚相觸,隻覺軟滑冰膩,一時情難自已,背對著宋恣悄悄傳音:“霍姨,我心領了。”
“什麼?”霍錦兒不知我是運功傳音,出言相問,待見我麵色尷尬,她瞬即明白我是背人說話,又領會了我言意,不由麵上一紅,慌忙轉過身進屋去了。
我回到房中,諸事停當穩妥,解衣就寢,一會兒回思霍錦兒風韻,一會兒思及久別的師姐,心中說不清是喜樂甜酸。
朦朧欲睡時,我想起師姐纖手觸及我塵根時的驚羞急亂,心間一蕩,癡癡喚了聲“師姐”,手兒悄悄摸了下去……
次日淩晨時分,外邊就開始傳來噪雜的聲息,人員走動繁忙,喝喚聲不絕,敢情婚儀之日,人人都不敢躲懶,很早便忙碌了起來。
我居住的院子正是新房所在,洞房設在隔壁原本閑置的大屋,前兩日已裝飾一新,今兒是正日,許多隻有今日能放入的物事,便早早布置進來。
我起身穿衣時,試運念力,不料,未見榻旁的衣袍飄移,袍服已然在手。
這何止是念動,幾乎可說是搬運術了。我心知功力滿溢,水到渠成,一法通萬法通,自己雖未當真習過搬運術,但所謂道法萬千,殊路同歸,這次的念動應該不是搬運,導致的情形卻差相類似。
我躍身下榻,體捷如風。昨夜臨睡前雖偷偷幹了些邋遢事,此際早起,卻精力充盈,感覺整個世界也為之氣象一新,躍躍然隻想做些什麼。
臨安婚俗,新郎需領著儀隊,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地趕至女家,將新娘接回府中,是為“迎娶”,俗稱“接親”。若男女雙方府第離得較遠,迎娶之列一大早便要出發,離得較近,午後啟行,也無不可,能趕上男家晚間喜宴便算於禮妥當。賈、陸兩府同在城外西湖之畔,去那不需一個時辰,故此時還沒人來催我更衣妝飾。
我在房中整備半晌,趁人員忙亂,悄悄溜出府外走了一趟,返歸時,不少府中人笑我半日都等不及了,跑去湖邊遙望新娘。
我對諸般打趣充耳不聞,約莫是時候了,便持帖一封到了霍氏居處,丫鬢自去報知。
霍氏早就穿戴一新,沿著窗外的房廊走來,行走之間,麗裙閃動,下肢掀起微微的臀波,邁進側廳,卻於房口停步,未言先笑:“一大早的,你怎麼上這兒來了?”人說“春風洗麵簡衣妝”,這霍氏卻盛裝也穿出了簡衣素服的輕捷之感。
我抬目悄視,道:“孩兒來此拜會‘仙姑’。”
霍氏很是疑惑,走近落座,娥眉微皺道:“你不在房中候著做新郎,這會兒跑這添什麼亂子?隻怕兩位仙姑未必肯見呢。”說著,擺了擺手,卻也讓人接帖進去傳話。
我心中有數,並不著急,隻向霍氏說起,一向心慕道法,難得仙姑臨府,故求一見。
霍氏眼眸流波,道:“你是心慕道法呢,還是心慕仙姑?”說著,掩嘴一笑。
我瞥了房口的丫鬢一眼,微傾過身低聲道:“娘,你……怎地取笑起孩兒來了?”
霍氏麵色微紅,白了我一眼,並不作聲。一時側首抬視,掠鬢一笑道:“今兒天色不錯,就該你娶一房媳婦進門。”
“娘說差了,我這裏見仙姑,娘卻說娶媳婦,這話……不很妥哦。”
霍氏忍俊不住,“噗嚇”一聲,揚起手兒,笑道:“筠兒,瞧我不打你,你呀,越發不老成了!”
霍氏向來言笑無忌,但她這般身段放出來,連我也覺得有些紮眼了。房口那侍候打簾的丫須神情登時有些不自在,借著望向外邊,腳下移動,悄悄退出廳房了。
“回來!”霍氏舉頭見了,微微一愣,厲聲道:“三心二意的,幹什麼去?”
那丫鬢臉上紅了又白,不敢爭辯,隻低頭認錯:“奴婢錯了,一時看外邊,卻走神了。”
霍氏定定瞧著身前丫鬢,羞惱之下,臉上起了一陣升降不定的紅雲,似笑非笑的:“裝聰明!我們母子難得說笑,瞧不過眼了?”
“奴婢不敢!”那丫鬢撲通一聲跪下,險些要哭了。
見了此狀,我心下坪坪直跳,說不清是何滋味,擺頭暗窺了霍氏一眼,或許她也是無意的,卻被丫鬢一番舉動,攪得行跡很重,難怪她羞惱了。暗下也不由檢討:“奇怪,自己本是有事來此,怎地一見她,偏喜說些風話兒呢?”
未及深思,小荃引著聖女師姐、張幼玉已從廳外的穿堂走過來了。
霍氏忙低聲斥道:“一旁老實站著去!”勿忽間麵帶餘紅,瞥了我一眼。
那丫鬢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至廳口,撩簾相候。
師姐、張幼玉兩人身量齊高,如仙妃引伴,美色雙映,步入廳來,滿室生光。
我不由緩緩立起,雖然已窺望過兩次,這回卻是我首次毫無遮擋、正首直視闊別許久的師姐,那份衝擊和感動瞬間彌漫了我全身心。
師姐的容色本就極美,但此時一見,我心下不得不承認,不知那見鬼的太乙派做了什麼,竟使得師姐的容光中散發著“冰肌雪骨玉為魂”氣息,渾不似人間氣韻,那蓮花出塵的不可近褻之態,令人心狂。
霍氏早定了神氣,起身相迎,指著我,笑道:“有擾兩位仙姑了,這是屋下長男賈筠,幼慕仙術,冒昧求見,乞勞仙姑點化。”
“不敢,”張幼玉皓齒微露,語帶笑音:“不知公子有何指教?”人前顯然是張幼玉出頭接洽,師姐便似不聞世事的仙女,神容自若,對身外世事淡如清風。
我竭力忍著不去貪瞧師姐,隻笑道:“得見兩位仙子,幸何如之,小可喜讀道書,正有些難題,欲就便請教。”說著,一邊揖讓引座。
待兩人盈盈落座,我假意問了些道法義理,張幼玉一一作答,雙方意不在此,均泛泛而談。
師姐似不喜作偽,略皺其眉,目光如刃,忽而插言道:“賈公子目爍精華,體氣周盈,若我拙眼不花,公子當是練氣高手,這些粗淺的法理若尚未走通,何能至此?”
近聽師姐熟悉的聲音,問的又是自己,我鼻頭一酸,險些要哭,咬牙暗忍,借著說話,轉過頭,細瞧她近在眼前的熟悉麵孔,口中道:“仙姑有所不知,小可……天資駑鈍,卻有些奇遇,有此微成,皆拜全真高道雲真子之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