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小婢應道:“是!”轉向轎後,提著個沉沉的行囊出來。
一童一婢沿丘而下,城隍廟徒眾紛紛讓出道來,兩人穿越人眾,來至陣前。
那垂髫童子卻像在地上找螞蟻一般,左看看,右看看,然後立定於西首一處巨石之旁,彎腰從行囊中取出一件裹身披甲穿上,披甲之上,密密麻麻,閃著鱗片般的銀光。
我問禿鷹:“披甲上是什麼?”
禿鷹道:“奇怪,好象是劍光。”
垂髫童子披甲完畢,垂眉低首,似凝思什麼,兩隻空空的手掌分置胸前,掌心向上,如捧物狀,片刻,地麵囊中幾道劍光嗖嗖飆出,正不知飛向了何處,垂髫童子手腕一顫,掌心之上,已多了幾柄短劍。
那垂髫童子倏地躍上巨石,叫道:“屈叔叔,你且歇一歇!”
方才驚魂鼓乍起之時,城隍廟一方似早有所備,不受其擾,白衣少年卻受鼓聲震撼,被那武將乘機發威,擊傷了兩名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即刻新來了兩人替上,這回有所提防,依舊三人成陣,與他纏鬥。武將以受傷之軀,激鬥良久,身法漸漸慢了下來,顯見體力不支,白衣少年們卻並不趁勢反擊,倒跟著也慢下來,看情形似乎打算以此處戰勢,拖住眾人,挨延時光。
此時武將聽了垂髫童子叫喚,幾次突襲,意圖躍出陣外,卻均被長槍阻回。
數柄短劍在垂髫童子雙手中交替地拋擲不歇,他雙掌一停,拋空翻飛的劍光刹時隱去,猛然高叫:“諸位小心了!看我靈山小劍!”
一名白衣少年運槍有暇,縱聲笑道:“要來便來罷,隻管聒噪什麼!”
垂髫童子短眉微皺,依舊道了聲:“小心了!”右手短劍一指,身背披甲,陡然嗖嗖聲響,劍光如飛魚群出,在空中一折,輕如乳燕,次序向白衣少年當頭疾落!
白衣少年大驚,三槍齊躍,朝劍光迎去。陣外一名白衣少年飛臨,一槍向武將猛地搠去!
武將趁機跳出陣外,哈哈大笑:“雷兒,看你的了!”
陣中四柄長槍,如醉酒一般,仰天齊搖。垂髫童子的眾多小劍飛臨上方,卻是凝而不發,首尾相連,也隨著槍尖搖動,情景極為怪異。
垂髫童子將手一擺,空中飛劍陡然變陣,一把把冷光森然橫列,震顫不歇,垂髫童子運臂前揮,喝道:“放!”
眾劍劈頭蓋臉,疾風驟雨一般,朝白衣少年迎麵撲去!
眾白衣少年喝道:“來得好!”四道槍花一攏,布成緊密防線,隻聽叮叮亂響,被磕飛的小劍四方濺開,垂髫童子手在耳後虛提,磕飛的小劍如雀鳥歸巢,紛紛回至身背披甲。卻有幾柄小劍,受力過巨,有的向城隍廟人眾飛來,被武將等人護收,有的則跌落山石間不見。
縱然如此,還是有幾道劍光,射穿防線,傷了兩名白衣少年,一人被削去半邊耳廓,一人捂身退後。
垂髫童子一出手,我便知道他純以念力控劍,但像他這般小小年紀,居然能控禦群劍,如臂使指,若非天資過人,實難辦到。這般驚人的念力,隻怕以禦劍名世的仙劍門傳人左小瓊也遠遠不及吧?
正尋思間,忽見那傷退的白衣少年驟然轉身,飛槍急擲,一道銀光,激發奇嘯,朝垂髫童子奔去。另三名白衣少年齊齊發動,掠身近前,挺槍攻擊。
垂髫童子被飛槍突襲,閃身躲避,這一緩,已不及控劍拒敵,當下兩臂一張,不退反進,手持短劍,撲身前擊,他攻勢如急風驟雨,暴烈驚人。眨眼之間,三名白衣少年立足未定,已受他無數刺擊,尤可畏者,短劍乍實乍虛,一時就手,一時脫擲,不受劍身長短所限,三柄短劍,卻如化身無數般,但見劍光凜凜,時刻都在白衣少年身周臉麵險險擦過。
三名白衣少年手中長槍抖動,嗡然大響,總算逼退了垂髫童子一輪急攻。三人將身滑退,各自占定方位,與另一名增援的白衣少年,成四合之勢。
一名白衣少年喘笑道:“好個小家夥,又狂又野!你也吃我一槍!”長槍脫手,朝垂髫童子狠很釘去。
槍勢猛烈,垂髫童子閃身急避。落空的槍尖尚未著地,被對麵白衣少年挑槍一撩,槍身彈回。其它幾名白衣少年如法炮製,如圍擊困獸般,四柄長槍此起彼伏,在陣中急擲高拋,隻見漫天槍影,穿飛不歇。所幸垂髫童子念力極強,緊急時不僅能以飛劍架開長槍,甚至偶爾還能操控槍身,使其勢緩,但終究擋不住連連飛擲,緩不出手來反擊,在圈中左閃右避,頗為狼狽。
被逼到陣外的紫衣小婢撩拂襲擾,斥道:“無恥!幾個大人對付一個小孩,好有臉麵麼?”
一名白衣少年笑道:“你們人多,還是我們人多?”
另一名白衣少年喝道:“小心!”
在那白衣少年說話的空當,垂髫童子身後飛劍群出,如狂蜂一般,朝他撲擊。
白衣少年剛擲出長槍,手中空空,駭得身子不能逃動,身旁兩名白衣少年見他危急,雙槍齊至,替他擋擊。
垂髫童子逸出陣外,突然掠上山頭,群劍也掉頭棄攻,遙遙隨他身後。山頭把守的一名白衣少年急忙躍前,意圖擋住垂髫童子去路。
垂髫童子去勢不停,群劍後來居上,越過他身子,呼嘯而前,白衣少年見勢不能擋,且退且舞,運槍護身,槍芒乍開,銀光如屏。垂髫童子早飛身越過,又有一白衣少年把持要津,橫槍阻擊,垂髫童子舉臂一揮,手中短劍銀光方閃,散落於地麵的飛劍嗖嗖飛竄,這一下卻是攻了個冷不防,一柄小劍從白衣少年身軀透體而過,白衣少年仰跌在地。
山頭眾白衣少年齊聲怒喝,從四下紛紛團攏,垂髫童子絲毫不懼,飛劍陣形雖散,漫天掠飛,聲勢更加驚人。
紀紅書遠遠望見,驚叫了一聲:“小七!”華裳閃動,掠身飛來。
轎中一聲輕歎,一道捆仙繩,越轎而出,蛇行電閃,眨眼纏上紀紅書掠動的身影,帝君夫人道:“妹妹,此去無益!”
紀紅書前行不得,揮綢回擊,怒道:“我以涅盤心法,尚可救人一命!”
這時,山腰半空中,遠遠黑影烏集,漸漸傳來群鳥噪噪之聲。禿鷹猛然低喝:“我們走!”頭前腳後,將身“撲”出。
我隨他身後,沿著林邊掠行一段,躍出林外,隻見夜襲者大聲鼓噪,紛紛湧前,在接壤處攔敵的四名白衣少年,分出兩人攔住城隍廟人眾,另兩人剛掉轉頭,欲往山頭施援。
突聽一聲吼叫,一人騎著巨虎竄上山坡,揮劍截住了兩名白衣少年。
我尚未看清那人身形,聽禿鷹催叫:“快!跟上!”
從人群邊沿繞上,兩名把守的白衣少年剛欲阻攔,禿鷹喝道:“小三,小五!
看清我是誰!“白衣少年一楞,禿鷹與我攜手掠過,坡地較高,視野開闊,我四下尋望。禿鷹道:”你找什麼?“
我匆急中不再掩飾,急道:“那擊鼓之人呢?”
禿鷹不由分說,道:“快隨我來!”
我無奈隻得跟上,卻見禿鷹未向山頭躍上,倒於山腰側行,心中微詫,不覺舉步緊隨。
七繞八拐,來到一處喇叭狀敞洞,內中空空如也,禿鷹一怔:“小烏鴉剛才明明還在的,轉眼便溜了!這小賊最是奸猾,下回我捉住他,定要剝了他的皮!”
我心下失望,道:“也許還藏在左近?”
禿鷹閉目片刻,搖頭道:“沒有!奇怪,越近山廟,我的心目神通越弱,廟內好大的氣場!”
我道:“難道他施遁術逃走了?”
禿鷹冷冷道:“一知半解!你還提什麼遁術?道山森嚴,此山早被施咒禁閉數年了,否則東華派何須攻得這般辛苦?”
兩人在洞旁逗留了片刻,無暇細搜,重又折向山頭,聽得上方烏哇亂叫:“你奶奶的,還不束手就擒,莫非真要爺爺我親自動手?”
“將軍廟小鬼,我雀使門下天軍駕到,快些讓道!”
“你還吃過我的奶呢,敢攔你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