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被稱為冰城的霧虞第二大都城。三月,江南的柳梢已出新芽,在釋迦,依然是嚴寒的冬季。
無月曆三月初一,魯王集結二十萬大軍從境外進攻,以銳不可當的勢頭攻破城池十五座。三月廿五,與我軍於釋迦城對峙不下。
位於國境之邊的釋迦,擁有最強的防禦係統,被稱為牢不可破的千年城。城主為世代出武將的南宮一族世襲,更擁有精兵十萬,個個能以一敵百。但這並不能消除百姓們的疑慮。人們舉家遷徙,逃往相對平安的中原地區。
五月初五,是釋迦的迎春祭,本該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冰城裏卻顯得冷清。可以走的人都走了,冰城裏剩下的隻有一些走不了的孤貧婦孺。走在街上,聽得見積雪壓斷樹枝的聲音,寒風夾雜著殺伐之氣,戰火一觸即發。登上滿是積雪的城階,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到達城樓上時,毛裘下擺已經粘滿了蒼白的雪屑。越過同樣堆著積雪的城牆,可以看見城外廣袤無垠的土地是冰冷的青黑色。遙遠山丘上一個連一個的帳篷,猶如靜止的黃羊群,墨藍色的旗幟在寒風中張牙舞爪地叫囂著。那裏是叛軍魯王的營地。
秩星走上城樓時,守城的士兵本想阻撓,看清他樣子後隻是不屑地別過臉就放行了。而在城牆上,除了幾百名持長槍站崗的士兵,翻飛的旗幟下,還站著四人。
“城主還等什麼!都交給我塗勝,看我把這群小兔崽子殺個屁滾尿流的!”那個穿著青色戰甲的高大壯漢狠狠地拍著城牆、大吼大叫在十米外仍能聽個分明的叫塗勝,是釋迦城一員虎將。
“魯王他既是想按兵不動,就是要等我們沉不住氣。”四人中唯一沒有穿鎧甲的男子搖搖頭,他約莫三十來歲,舉止投足像個文弱的儒生,是釋迦城掌書記仲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難道我們還怕他們這些龜孫子。”塗勝卻是加大嗓門,“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
“仲陽說得沒錯,現在是急不得。”開口的人叫南宮敬,穿著褐色戰甲,高高瘦瘦的像根竹竿,聲音也很低沉,“城主覺得呢?”
“城主,現在這城裏人人都說城保不住,我們要不趕跑魯軍。”塗勝已經嚷嚷起來了,“按兵不動有個屁,難道讓全城百姓笑話了不成,還以為我們沒膽子怕了他們。”
“可是就算如此也……”仲陽皺眉。
塗勝已經打斷道:“你們這群軟腳蝦別老在這嘰嘰喳喳的,你們不是城主當然不用擔心了。”
“塗勝。”一直不說話的最後一人開口了。那是個穿黑色鎧甲的女子,清麗的臉讓人看了第一眼會忘記呼吸。她就是年僅十七歲便得到皇上欽定的釋迦城的城主,也是釋迦城幾百年來第一位女城主——南宮久繁。“你的考慮我也明白,但你要明白,要是怕人笑話,我就不會坐上今天這個位置。”
南宮久繁冷冷地瞥向樓梯口站著的秩星:“你來幹什麼?”
秩星見他們吵得正不可開交,原本有些遲疑,聞言也不再顧忌。大步向四人走去。
“我見天冷,怕城主凍著了。”秩星微笑,言語中無限溫柔地把手中厚厚的灰色裘衣披在南宮久繁身上。被稱為母夜叉的南宮久繁,憑著凶惡之名震懾四方,人們傳說她為了城主之位不惜與兄長通奸,殺害自己的父親後又毒死所有的兄弟姐妹。真正了解她的人很少,能夠接近她的人更少。而秩星就是少數能接近她的人,因為秩星是南宮久繁的男寵,唯一的男寵。
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身份,所以秩星受到的對待也並不友善。那南宮敬警惕地打量著他,仲陽的目光宛如刀子一般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塗勝又是大嗓門地說:“城主又不是一般人,你來添什麼亂!”
“以後不準再來這裏。”南宮久繁卻不領情。
“是。”撿起落在地上的裘衣,秩星離開的時候,瞟了一眼仲陽,他的眼神三分得意七分仇恨,讓秩星不由握緊拳頭。
冷漠殘忍的女城主,擁有著天人般的美貌,讓求婚之人退卻三步的身世。但總有一些人會為她傾倒,比如說仲陽。
黃昏時,飄起了薄薄的小雪。但隻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夜裏天氣明朗了起來,可以看見彎彎的月牙倒掛在天上。
秩星等了很久南宮久繁都沒有回來。推開門,踏著積雪走在庭院裏,光禿的樹枝為庭院帶來滿目的蒼涼。冰城的冬天,占據了一年的一半,所以春天就尤為珍貴了。今天是迎春祭,是釋迦人最重視的節日,可惜戰火的衝擊,洗去了那一層喜氣,若不是看到街上幾戶人家貼的紅字,他都快忘了,春天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