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不知你我是否相識,姑且當做是初見吧。隻可惜你看到這份遺言的時候,我們實際上已經不能再見。
我不知道自己何以竟會淪落至此,以至於麵臨心靈的困境,已然沒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我也曾有過懵懂的青春和愛戀,也曾感慨年華似水,渴望真情永遠。但如今我要選擇離開,從此不再留戀塵世。這並非由於生無可念,人世間還有許多我懷念的事情,譬如多年以來我敬愛的父母和親愛的朋友,我選擇離開是因為我活得實在太久太久,我的眼裏看到了太多原本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我的父母是純粹的中國式佛教徒,當然,他們也是道教徒,他們僅僅不是基督教徒而已。
父母對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每逢初一十五都會燒香拜佛為我祈福。那年我即將參加高考,學習壓力很大。
某月初一,母親照例在神龕前祈禱一番後,將我拉到一旁對我說:“鴻兒,媽有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現在你曉事了,是時候和你說了,不過你聽了以後自己知道就好,千萬不要外傳。”
我見母親說得慎重,也就認真的點了點頭。
母親稍微停了停,似乎是在考慮怎麼表達,然後說道:“鴻兒,你和別的娃兒是不一樣的,你的身上是有神雷的。”
“神雷?那是什麼?”我詫異地問道。
母親望了我一眼,然後望向屋外,目光悠遠,緩緩說道:“我也不曉得,不過我見過。”
聽到母親這樣反常的言語,我心中很是驚訝,問道:“啊?!什麼?您說什麼?”
於是母親給我講了一個傳奇故事。
她說因為我是超生的,原本是不合法的生命。那時候母親為了躲避計劃生育,在山中的茅屋裏生的我。我出生那夜,原本潔淨的星空忽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當時整個茅屋被狂風吹走了,瓢潑大雨無情的吹打著臨盆的母親,父親無助的守護在旁邊。
就是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我終於出生了。然而,伴隨著我出生時的哭聲,一道紫色的雷電忽然劈落,直接打在我的身上。當時,父母都驚呆了,以為我必然無幸。不料那一聲炸雷後,風雨卻奇跡般的停了,烏雲散去,皓月當空。
皎潔的月光下,我恬靜地睡著,安然無恙。隻是,在我柔弱的小胸口,隱隱有一道淡紫色光影緩緩遊走,如同遊龍一般。
父母見了,又是驚奇,又是歡喜,也有一絲擔憂。
忽然,旁邊的山林內陰風陣陣,並伴隨著輕微的嗚咽之聲。這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使得父母神魂俱散,驚恐不已。
那些陰風鬼物緩緩靠近,父親幾乎就要被嚇得暈倒過去。母親卻還心係著我的安危,慌忙俯身想將我抱起,不料因為驚慌過度,雙手雖然緊緊地抱著我,腳卻已經失去控製,不斷顫抖,根本就站不起來,隻好坐在地上不敢稍動。
此時,父親也癱軟坐下,父母二人緊緊抱著我,不知所措。
就在絕望之際,忽然,原本還在母親懷中熟睡的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一哭,周遭的鬼物跟著也放聲痛哭,接著,我的身上紫光閃動,一道道紫色的光華如同波紋般向四麵擴散,橫掃而去,所過之處,鬼物陰風頓時消散。
不多久,月夜歸於寧靜。父母又驚又喜,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三日後,我胸口的光影漸漸消失,與此同時,我的雙眼卻閃爍著淡淡的紫芒,直到滿月方才消散,自此從未再現,而我也就如同尋常孩童一樣,平靜的度過了十八個春秋,漸漸長大。
這事過於不可思議,如此異像不知是福是禍,況且我又是超生的,父母決定保守秘密。所以他們一直守口如瓶,從未對人言。
當我聽到此事的時候,不過微微一笑,因為我根本不會相信這種荒誕的事情。但是我也沒有當麵質疑,因為當時我即將參加高考,我猜想母親定是為了鼓勵我,想讓我相信自己才編造了這樣一個離奇故事。
我那時候太年輕,對他們的信仰總是嗤之以鼻,對他們的“愚昧”總是報以輕視。我原本被教育成一個唯物主義者,不相信有什麼上帝或者佛祖。我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教育和熏陶下茁壯成長的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但是在我無助和彷徨的時候,我也確實羨慕過他們,以及所有有信仰的人。
我當時是一個音樂特長生,學習成績並不優秀。可是藝術生的花費是昂貴的,以我當時的家境根本無法負擔。高考在即,我到底是堅持藝術人生還是改學文科,抑或是浪跡天涯?
麵對這樣的問題,我彷徨無措。
高考前幾周的一個下午,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應該去和佛祖談談。於是,我人生第一次發自真心的到了那個我每年過年都要去一次的佛堂,我拜在那裏,心裏念著:“如果你是真的,請你至少告訴我,我可以怎麼選擇,到底是堅持現在的方向,還是可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