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燈亮著,我知道你沒睡呢!”
蘭月出快步來到門前,開了門,看到憶山滿臉的不滿,忙賠著笑道:“你回來了?我剛才正在裏麵換衣裳呢。”
憶山進了屋裏,斜斜掃了她身上的水藍色繡金盞花常服一眼,又環視了一下屋內,疑道:“你換衣裳怎的碧蕊她們不在?我在外麵還聽到你跟誰在說話?怎麼就你一人麼?”
蘭月出笑了一笑,道:“我回來時有點累,便沒讓碧蕊她們進來打擾。剛在榻上歪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換個衣裳便歇下了,你就回來了。”
憶山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可一時又說不上來,便也沒有再追問,隻沉著臉道:“表姐夫不好了。”
蘭月出一驚,轉過臉來道:“你是說,表姐夫他救不活了?”
憶山冷冷瞪了她一眼,道:“是。連宮裏的太醫也請來看了,還是不濟事。這會子老太太他們都到錦和苑去了,你也應該過去看一看。”
蘭月出定了一定神,正要隨她一塊出去。憶山卻又停了下來,道:“表姐夫遭此毒害,可謂是慘絕人寰,你可曉得這當中的利害?”
蘭月出低下頭來,道:“我曉得。”
憶山的語氣不容商榷:“不要再亂說話。”
“是。”
憶山稍稍滿意,又道:“容氏自然是難洗嫌疑,她的妹妹到現下都不見蹤影,甚是可疑,表姐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我已經讓表姐無論如何都要先把容輕眉找出來,稍後你在人前,切記要和表姐一起堅持這個。”
冷不丁聽到屋內某處中傳來的碰撞響聲,憶山狐疑地轉身看去,蘭月出忙揚聲道:“噯呀!小花點又溜到我屋子來了,跑得可快!”她一手拉著憶山往屋外走去,道:“咱們趕緊過去吧,有什麼在路上說便好。”
憶山雖覺有疑,卻又看不出什麼端倪,一時隻得暫且丟開不提。隻與蘭月出一起到了錦和苑中,放眼正廳堂內,烏壓壓的全是人。
柯老太太歪在主位南炕上,默然垂淚,柯菱芷和馮淮二人陪在旁邊照應著。左側位上則坐著一位身穿淺灰色錦袍的長者,看模樣約摸是年過百半,他兩鬢斑白,容神憔悴,聽得底下人稱其為老爺,正是柯家長房大老爺柯懷遠。下首柯弘安和容迎初夫妻二人卻也並不落座,隻無言而立。戚如南在他們對麵的椅上坐著,早已止了哭泣,隻是臉上容色一片蒼白,兩眼茫然無神。還有隨侍的一眾媳婦丫環,本來寬敞的廳堂一下顯出了幾分逼仄壓抑的氣氛來。
早已過了亥時,夜深了,主事媳婦率了幾個婆子來換了燈燭,不時聽到燈芯爆出火花的聲響,似乎一下在人們本就沉重的心緒上擊出了驚栗的波瀾。
柯老太太抹了一把淚,開口打破了此間讓人窒息的死靜:“秦媽媽,帶他們幾個進來。”
秦媽媽依言,從堂外帶進來了幾個媳婦婆子,正是指證容輕眉刺傷柯弘昕的那幾名奴仆。
柯老太太道:“說說吧,你們究竟看到了什麼?”
“回老太太的話,奴才們巡夜途經春宜苑外的小花園時,先是聽到有爭執的聲音,才進去一瞧究竟的。”一個婆子道。另一名媳婦又接著道:“奴才們一進小花園中,便看到昕三爺和眉姑娘在一塊兒,不知為了什麼在爭吵,奴才想著這是主子們的事,不敢逗留,才想要回避,沒想竟見眉姑娘一手拿著簪子刺進了昕三爺的胸口,昕三爺閃也閃不及……”其餘的幾人紛紛附和稱是。
柯老太太嘴角輕輕一垂,兩眼泛紅地看向容迎初,道:“迎初,你怎麼看。”
容迎初自若道:“你們聽到他們在爭執,可聽清了他們在說些什麼?眉姑娘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她要拿簪子刺昕三爺,昕三爺一個大男人如何會閃避不及?”
戚如南木然道:“大嫂,相公在遇到你妹妹之前,便已身中劇毒,試問他如何有閃避的力氣?”
容迎初並不接她的話茬,徑自對柯老太太道:“眼見未為實,耳聽未為真。現下咱們聽到的都是一麵之辭,輕眉她尚不知所蹤,沒有人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祖母,依迎初愚見,還應先由迎初把妹妹找到,問清她一切緣由,才能定論孰是孰非。”
柯老太太正沉吟間,戚如南便款款站起身來,走到廳堂中央,肅然道:“祖母,爹,你們二老都在,想是心裏都為弘昕的事痛心,我心裏的痛,除了你們恐怕再無人可以體會。我決不能讓相公走得不明不白,所以,我懇求你們二老,求你們把這個徹查真相的權力交給我,讓我親自去為相公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