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桑騎著梅花雪不一日便到了扶餘國的境內。
扶餘國是大漢東北部的一個小國,這裏山高林密,土地肥沃,自立國以來至今已有一百多年。扶餘人漁獵耕種,國富民殷。扶餘的東北方是烏桓,西北方是柔然,兩國雖立國不久,然而民風彪悍,再加上兩國所處的均是苦寒之地,沒有什麼物產,近鄰大漢和匈奴又都是十分的強大,隻有扶餘相對弱小,所以經常對扶餘國進行襲擾搶掠。扶餘國王幾番欲消滅之,無奈他們搶了財物既走,所以對其無可奈何。欲出兵討伐,卻又苦於兵力不足,不能進行遠征。故此,自烏桓、柔然兩國立國以來,三國之間連年征戰,雖無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戰,然而對扶餘國來講也是兩麵受敵、疲於奔命。
一年前,一個從大漢牂牁郡來的術士自稱有安邦定國之策,扶餘國王封其為國師。國師教會扶餘人在高山上開墾天地,名為梯田,使扶餘國的可耕土地大為增加。他又教會扶餘人育種技術,使作物的產量大增。扶餘是北地,一向不事蠶桑,所需絲綢都要從漢地購買,十分的昂貴,這國師便在扶餘養殖一種柞蠶,這種蠶吃柞樹的葉子也能吐絲,柞樹在扶餘的山上到處都是,柞蠶絲織出的綢緞雖不及桑蠶絲柔軟,卻也十分的華麗,這讓扶餘國的女人們,從貴族小姐到平民的丫頭欣喜至極,因此,扶餘國舉國上下對國師十分景仰,奉為神人。
半年前的一次朝會之上,國王唉聲歎氣,因為秋收的時節又要到了,每一年的秋收之際,烏桓、柔然都會來此搶掠一番,讓人防不勝防。國師便出了一計,派使者入烏桓請求兩國和親,把扶餘國的三公主納蘭雅許給年輕的烏桓國王為妻,並許諾兩國和親之後,扶餘國便劃出扶餘國哈通河以東的所有土地作為公主的陪嫁,令外,每年還要饋贈若幹財物作為送給子婿的禮物。扶餘國的公主納蘭雅的美貌素來聞名於烏桓、柔然兩國,所以年輕的烏桓國王聞之大喜,立即允諾了婚事,並派使者來到扶餘呈遞國書,許諾兩國和親後,對扶餘國執子婿之禮,並力保扶餘的西北邊境,願意全力以赴協助扶餘防止柔然的劫掠。
安吉城,扶餘國的都城。
朵桑牽著梅花雪,信步走在大街上,心裏盤算著怎樣才能進入王宮探聽到母親的消息,忽見前麵一群人正圍著什麼東西爭先恐後的觀看,她放開梅花雪,也擠了進去,正看著呢,就聽後麵有人大聲喊著:“這誰的馬?沒人要的話,大爺我可就牽走了!”話音剛落,就聽:“啊!”的一聲慘叫。
朵桑回頭一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身體斜著向後飛出,然後仰麵朝天的摔在地上,砸得地上的塵土四下飛揚,梅花雪兀自悠閑的在那裏噴著響鼻兒,仿佛在嘲笑這個漢子自不量力。圍觀的眾人見了,都哄笑起來。朵桑也笑了,走過去把那人扶起,道:“這位大哥,這馬是我的,不過她的脾氣可不太好,今日得罪了您,可要多多包涵啊!”
那漢子也是豪爽之人,見朵桑如此美麗,說話又十分的客氣,又是自己貪心惹了人家的馬,遂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不好意思的笑道:“好馬!好馬!姑娘,你這匹馬可真是一匹好馬啊!我查五爺經眼的好馬不說上萬,那也有成千,可是這樣的好馬,還是第一次見!請教姑娘,你的這匹馬可有個名字?”
朵桑微微一笑,說道:“梅花雪。”
那自稱查五爺的漢子道:“好名字!好馬!”
正說著,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喊:“查老五!你又跑大街上相馬來了,公主那兒還等著你挑選陪嫁的馬匹呢!”
朵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俏皮的丫頭在說話。這丫頭身材修長,眉清目秀,頭挽雙髻,兩根辮子從耳側垂到胸前,上身穿著窄袖粉紗衣,下身是一條寬腳白綾褲,渾身上下透著幹淨利落。
那丫頭見朵桑打量她,便衝朵桑一笑,道:“喲!您的馬可真不錯,我們公主一準喜歡,不知您肯不肯賣呢?若是不賣,就是讓我們公主看看,她也是高興的。”
查老五聽了,也趕緊道:“是啊,姑娘,我們公主呢就喜歡好馬,您就牽著馬跟我們去,讓我們公主見識見識。”
朵桑想自己正要混進王宮去打聽母親的消息,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隻不知這個公主是不是好相與,若是相中了自己的馬,強取豪奪怎麼辦?雖說自己有武藝在身,可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自己又沒有什麼東西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她們會不會讓自己見到母親呢?母親到底在不在這王宮之中?
那丫頭見朵桑躊躇,便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我們公主雖說喜歡好馬,可也不會強要你的,若是你不肯賣的話,就讓我們公主看看她也會賞賜你的。”
朵桑聽了,再不遲疑,便跟著查老五和那個丫頭一路向王宮走去。
扶餘國乃是東方小國,所以雖是王宮也不像大漢的皇宮那樣殿宇深深,守衛森嚴。但是比起匈奴的王庭,氣勢上卻勝過幾分。殿閣重樓,依山勢起伏而建,十分的富麗堂皇。朵桑跟隨那個丫頭和查老五,一連穿過好幾進院落,才到了公主的住處,一個極其寬敞的院落,遠遠的便看見最高的樓宇上懸著一塊金漆匾額,上麵書著三個漢字:雅馨樓。
那丫頭進了院子便大聲的說道:“公主,我把查老五找回來了,而且我們還在街上發現了一匹極好的馬。”
朵桑看見好幾個人正圍著十幾匹馬在那兒評頭品足,正不知誰是公主,隻見一個少女聞言轉過身來,朵桑看見,這少女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量頗高,穿一身窄袖的白絹衫褲,頭上不梳發髻,一根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在頭頂盤了幾圈,左耳處的發辮用一根翠羽別住,翠羽上連著一條長長的金鏈,從腦後繞過來在右耳旁結成一朵金花牢牢的插入發辮固定住辮梢,那金花的花瓣薄如蟬翼,少女一顰一笑間便微微的顫動。這少女眉目清秀,唇角微揚,一副俏皮活潑的模樣,見朵桑牽著梅花雪立在那裏,便一邊小跑著過來,一邊對那個丫頭說道:“大印,你說的就是這匹馬嗎?”
說著話,人已經到了朵桑的跟前,卻隻顧去看馬,對朵桑采也不采。她圍著馬轉了一圈,高興的拍手道:“果真是好馬,想必這就是父王說起過的梅花雪吧?”
朵桑道:“公主好眼力,我的馬正是叫梅花雪。”
這少女聽見朵桑說話,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道:“這馬是姐姐的?我可聽說這梅花雪原產西域,當年大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此馬始得傳入中土,誰想這馬卻是不服中原的水土,故此漢朝將此馬房在北方邊地放養,流傳至今也不過三五匹,據我所知匈奴王庭附近狼居胥山上的一位隱士就有這麼一匹梅花雪,不知姐姐的這匹馬是從何而來?”
朵桑聽她侃侃而談,對馬果真的知之甚多,不由心下十分的佩服,遂道:“此馬本是我師傅贈與我的。”
少女道:“不知尊師名諱?”
朵桑道:“我的師尊就是公主所說的狼居胥山上的那位隱士了。”
那少女聽了,十分的驚訝,瞪大了眼睛看著朵桑,就像剛才看馬一樣圍著朵桑轉了一圈,然後才道:“姐姐真是好福氣啊!我聽說那位狼居胥山上的隱士輕易不肯收徒,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收了三個徒弟,而且每個徒弟隻得她傳授一樣本事,不知姐姐是她的第幾個徒弟?習得哪一樣的本事呢?”
朵桑看著她認真的樣子,不由笑了。看來這位公主對這些世外奇談不僅是十分的在行,而且是頗有研究,甚至是有些癡迷於此。且不忙回答她的問話,看看她還會說些什麼,想到此處,朵桑笑道:“公主可是即將嫁入烏桓的納蘭雅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