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故地重遊歎往事他鄉遇舊驚天人(1 / 3)

西海郡與張掖郡之間,有一極大的湖泊,方圓數十裏,煙波浩渺。當地人深居內地,從沒見過大海,隻聽說海是極其廣闊的水域,見此湖泊異常寬闊又地處漢朝的西部,遂名之曰西海。

西海雖地處塞北,但由於湖水的鹽分很高,所以雖寒冬季節也不結冰,當地人不明就裏,以為此海有神靈護佑,多有來此許願朝拜的,所以湖中雖盛產魚蝦,敢於捕撈的人卻並不多。由此湖中魚蝦極多,吸引得許多鳥類都來此築巢繁衍,群鳥畢集,鋪天蓋地,蔚為壯觀。湖岸的東南麵是大片的草原,每逢盛夏,繁花似錦;湖岸的西北麵是一望無際的大片森林,林中野獸出沒,小到狐兔、大到熊羆,應有盡有。因此地利,當地人多以漁獵為生。所穿的衣物也別具一格:敢於打漁的人多穿魚皮衣,而獵人多穿獸皮衣。由於豐衣足食,當地民風淳樸、與世無爭。自漢武帝以來,天子秋巡冬狩,多在此地。當年陳湯力擒猛虎解救太子,便也是在此處。

皇帝劉奭與大將軍陳湯、太監石顯一行,十月出京,一路停停走走,到得西海沿子已是冬月天氣,花木凋零、天寒地凍。可是遠遠望去,西海上空卻是水汽氤氳,湖岸西北麵的森林更是鬱鬱蔥蔥、生機盎然,一湖之隔,南北兩重天地。

皇帝劉奭見了十分不解,便問道:“陳湯,那對岸的樹林為何不見凋零之意,反而愈加蒼翠?”

陳湯自幼時便生長在此地,對環境自是十分熟悉,見皇帝有不解之意,便道:“陛下,此湖北岸的森林中有多處溫泉,想必是地下極熱的緣故,所以林中樹木常年蒼翠,經冬亦不凋零。不如我們到那林中去,那裏有供獵人歇腳的木屋,屋中有吃食、有床鋪。”

劉奭點頭同意,三人一催坐下馬,直奔林中馳去。

走進林中裏許,眼前景色愈發奇異。林中的地麵上,香草芳花,競相開放,林木青青,而仰頭望去,卻見枝頭積著白雪,風過處,便有雪花飄落下來。

劉奭不由歎道:“陳湯啊,這裏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啊!”

陳湯道:“是啊,皇上。所以這裏的人給大將軍都不做呢!”

劉奭道:“那你怎麼成了朕的大將軍?”

陳湯道:“那是我們君臣有緣唄。那天我本來就是要獵那隻虎的,不料先皇的人馬衝了進來,我就急忙貓在了長草裏,生怕衝了聖駕。我們這裏雖遠處塞外,可教化還是有的,我雖從小沒了父母,但鄉裏的長輩們待我甚好,教我為人的禮儀。我原想等皇家的人馬走了再出來回家,明天再來獵虎,誰想皇上您竟奔跑著去撿那黃羊,虎是專門追獵奔跑的動物的,所以您一跑,那虎就棄了死羊,奔向了您。這一來,我想也未想就衝了出來。”

皇帝道:“是啊,我們君臣有緣。不是你那天救了我,朕的身邊怎麼會有你和甘將軍這樣的忠心臣子,你怎麼會與甘將軍成為這樣的師徒父子,朕的皇位又如何會維持到今日。”

說著話,眼前已見一棟木屋,並排一溜三間。三人下得馬來,走了進去。但見床、桌、椅、凳,應有盡有,靠窗的鉤子上掛著風幹的臘肉和鹹魚,桌上倚著口袋,裏麵裝著曬幹的饢,牆角堆著一垛木柈子,旁邊放著一個極大的陶缸,裏麵是滿滿的清水,陶缸旁邊並排擺放著鐵鍋、砂鍋、木盆,木盆中放著木碗、木筷、木勺,屋子正中央的地麵摳著一個很大的火塘,上麵架著鐵箅。火塘的對麵是一溜排開的長鋪,上麵鋪著獸皮。

石顯拿木凳給皇上坐了。陳湯到牆角取了木勺、鐵鍋到外麵去,不一會兒,端來黑乎乎的一鍋水倒入火塘裏,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點燃了黑水,然後把木柈子扔進火塘裏,火塘中立時竄起了明亮的火苗。皇帝驚奇不已,陳湯說:“這個黑色的水當地人叫做黑泉水,此地到處都是,此水遇火即燃,所以當地人除非要用炭烤食物,否則日常炊飲都不燒木材,而是用這黑泉水。有時候下雨打雷,閃電也會引燃黑泉水,那景象十分的壯觀。”說著,把砂鍋盛滿了水擱在鐵箅上,又把饢和鹹魚、臘肉放到鐵箅上烘烤,不一會兒撲撲的水蒸汽伴著魚肉的香氣就鑽進了三人的鼻孔。

石顯用木碗盛了熱水給皇帝,君臣三人一邊烤火,一邊吃喝起來。皇帝在宮中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今日吃著這山村野味,又是在這樣一個四野無人的地方,自是覺得別有一番情趣。遂對陳湯說道:“陳湯啊,你小時候便是這樣生活嗎?”

陳湯道:“是啊,臣幼時便沒了父母,無人照管。日裏便隨鄰裏的叔叔大爺們外出漁獵,有時駕舟出海,有時擎叉入林,一身的力氣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皇帝道:“是啊,多虧你這身力氣,當年才救了朕。那時候朕隻顧著撿那黃羊,根本沒想到後麵會有一隻猛虎,聽得眾人驚呼,回頭一看才嚇傻了,看見你擎叉獵虎,還以為是天將下凡呢!等醒過神來一看是一個瘦小的孩子,我那個驚奇勁兒啊——,是以才懇請父皇把你帶回宮中。陳湯啊!回想起來,你我君臣真是緣分不淺啊!”

陳湯道:“陛下,沒有您的寵信哪有臣的今日,臣為陛下盡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皇帝道:“陳湯,你小時候無父無母,想必是受了他人不少恩惠,今番你已成了大將軍,雖是微服至此,也該前去拜謝,不如明日我們就逐一登門謝過吧。”

陳湯道:“說起小時候有恩於我的人,著實不少,但臣分外感念的,是當時西海郡的太守馮定國馮大人。可惜馮大人好人命短,今已不在了。”

皇帝道:“馮定國?你說的是先帝時的驃騎大將軍馮唐的兒子?”

陳湯道:“就是他。馮太守本是武將出身,曾在其父馮老將軍的帳下效力。先帝時,匈奴呼揭單於犯我邊境,馮定國隨父出征,一舉將霍丹吉單於的部眾殲滅。先帝論功行賞,便讓他做了西海郡的太守。當時,我父親是他帳下的一名偏將軍,居延澤一役,戰死疆場。臣那時尚在年幼,孤兒寡母的沒有依靠,是馮太守讓他的夫人接我母子入府,太守夫婦認我為義子,待如親生。後來,馮太守夫婦又收養了一個孩子,取名叫馮煥,字逸飛。”

皇帝道:“既如此,你又怎麼淪為孤兒了呢?”

陳湯道:“我十歲那年,母親過世。不久,太守府就經常有人騷擾,來的人武功很高,又隻是騷擾並不強攻,所以府裏的兵將根本耐何他們不得。馮太守好像知道那些人是為什麼來的,於是讓馮夫人帶領我和馮煥到馮家漢中郡的老家暫避一時。誰知我們剛離開西海,在若水邊上的胡楊林裏就遭到了圍攻,那些人好像是衝著馮煥弟弟來的,口口聲聲讓夫人交出什麼東西來,要麼就要殺了弟弟,保護我們的士兵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正在危急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來幾個人,這兩夥人立時混戰起來,馮夫人便讓幾個兵士護著我往西走,又讓人帶了馮煥弟弟往南走,她自己則在馬車裏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