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連著揚起一縷塵土。夏日的陽光不複存在,這天,陰雲填滿了天空,細細的雨絲帶著透骨的寒意紛紛的落下。
蘄州的城門大開,通著城門的街道兩旁,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從著街道延伸開去,一眼望不到盡頭。
人很多,卻聽不到任何的喧鬧之聲,中間敞開的筆直大道十分的幹淨,雨絲肆意的落下,打在整座蘄州城之上,更添了幾分肅穆悲涼。
此時,整齊的腳步聲從城門外傳了進來。等待已久的人們屏氣凝神,等在城門口的雲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大軍的隊伍已經在眼前,城門口,未曦翻身下馬。
“雲峰,恭迎回城!”
未曦點點頭,帶著眾人一齊進城。
未曦聽說過,每當有蘄州的軍隊外出打仗,歸城的時候,總會有很多百姓等在道路兩旁迎接。因為出征的士兵,都是他們的親人,他們,會在第一時間站在兩道旁,等待,希望能看到自己安好的親人。
饒是已經聽說過,但未曦進城的那一刻,看到等待已久的蘄州百姓,心中的弦還是被猛的撥了一撥。
蘄州的士兵是可愛的,蘄州的百姓是值得愛的。她比任何時刻都更理解這句話,她忽然覺得,自己為蘄州花了那樣多的精力,是一件多麼值得的事情。
未曦停下的腳步,轉過身,伸出手摸了摸那冰冷漆黑的棺木。
“陳叔,回家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啊,都等著你呐。”
“,請節哀。”白起站在未曦身邊勸道,勸著他的眼眶都忍不住紅了起來。棺木裏的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戰友,知己,兄弟啊!
未曦點點頭,轉過身,與棺木並排著往前走。
蘄州的百姓都注視著眼前的女子,那女子,一襲黑衣,額間佩玉,神情肅穆,恍若神祗。百姓們的一雙雙眼眸中,溢滿了敬重和沉重,時不時還會傳出抽泣的聲音。
九黎一役之中,三國士兵親眼所見,她的事跡早已傳遍了天下。傳到別處,人們會欽佩,會敬仰,會讚賞,但是傳到蘄州,更多的是沉重。蘄州的百姓,懂得戰爭的殘酷。
戰爭向來無情,一個女子,竟能這樣堅強,堅強得讓人不忍。
一路上,沒有喧鬧,隻有沉重。原本駐守九黎的十萬駐軍,如今隻剩三萬不到,能夠回到蘄州城。死去的,帶著悲涼,活著的,擔上悲傷。
沿著街道走了很久,終於進了蘄州雲家。雲峰早已接到陳開戰亡的消息,因此喪事已經準備妥當。陳開已經等了很久,也該入土了,在第二日,陳開下葬。葬於蘄州陵山上。
蘄州陵山,葬的都是一代英豪。葬在陵山,是蘄州人的驕傲。所以,即使是雲家也不會特別設置自己的陵園,雲家人,全都葬在這陵山之上。
陳開下葬後,當晚,雲大失蹤,雲家派人到處找。
當晚,未曦隻是避開了所有人,提了幾壺酒,上了陵山。她在陳開的墓上敬了酒,不同於白天,白天她是雲止心,代表的是雲家大。而此時,她隻是未曦,隻代表自己。
陳開,蘄州雲家中是她最敬重的人。一個大將軍,甘心為她趕車,默默的待在她身爆為她處理各種要務。
九黎山上,見到陳開,她真的不可置信,但又合情合理。陳開是那樣了解她,知道她會去,他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他對她的敬重和珍惜。
“陳叔,你戎馬一生,太累,好好休息吧”
未曦將酒倒在了墓碑前,她又提起剩餘的酒壺,走到另外一個墓碑之前。這次,她坐了下來,背靠在墓碑之上。
她喝了一口酒,她嚐不出味道,也不會醉,因為還沒喝到醉的時候,魂元就已經淨化幹淨了。可是她還是想喝,至少有些微醺的感覺也是好的。
“雲戰天,你若有眼,你就看看吧。看看這蘄州,你臨死之前也要求我保住的蘄州。”
未曦又猛灌了一口酒。
“其實,我隻是回來報仇的啊,為什麼要把這些責任交到我的身上呢?與我有什麼關係呢?你知不知道,這活,傷身又傷心。
雲戰天,你當真是隻老狐狸,當初你拿命跟我換,要我掌管雲家,現在看來,怎麼算,你是怎麼賺。
你明明知道南宮斂的野心,他要將蘄州收回自己手中,若是你還在,那麼你一定鬥不過南宮斂,因為他是君,你是臣,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忠臣,忠臣怎麼可能鬥得過君?
我就不一樣,我不是南陵人,甚至要殺南宮斂,我沒有你的顧忌,讓我跟南宮斂鬥,南宮斂要拿下蘄州要難的多。雲戰天,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
未曦自嘲一笑,閉上雙眼,享受著晚風的觸碰,陵山上,蟲鳴不斷,月色漸漸從厚厚的烏雲之中露出臉來。
不知過了多久,曠野之上又傳來了未曦的聲音:“雲戰天,我好像,越來越舍不下蘄州了。
你能想象嗎?陳叔他明明知道我就是殺你的凶手,可是在最後關頭,最了解我想法的,陪著我一起赴死的,卻還是他。
他倒下的時候,他說:無論我是未曦還是雲止心,我都是他永遠的,他永遠敬重敬重我。他還說:隻有保重了自己,才有機會報仇。
你說,我何德何能,能夠讓陳叔這樣為我?
你能想象嗎?當時雲家十萬軍隊已經走到了半山腰,再往下走一點,就可以下山了。但是當他們發現山上站的是我,他們回頭了,想都沒想,義無反顧的回頭了。
我在之上,看得很清楚很清楚。回頭的雲家軍隊,拚命的往回趕,趕到後,又拚勁全力與東佑廝殺。
他們回來了,隻為我一人。
你能想象,你知道的,不然你不會用你的命跟我做交易。”
未曦隻要一閉上眼睛,那些廝殺的場麵,陳開倒下的樣子,還有那血染的山頭,就一遍一遍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正如當初,洛月滅族時的情景,也一遍一遍的在她的夢中縈繞一樣。
“雲戰天,你知道麼?天下就要大亂了,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我會盡力保住蘄州,其他的我不會管。至於南陵,那是南宮斂的,至於南宮斂,那是我要殺的。
如今東佑的人蠢蠢欲動,頻頻拿雲家來開刀,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北辰,墨言昭他說,他要這天下,他一定會去爭。
至於南宮斂,他搶走了瀲魄,秘密的訓練了兩萬聾兵,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你知道兩萬聾兵加上瀲魄是什麼概念麼?瀲魄以琴聲控魂,而他的兵不受影響。戰場之上,沒有了意識的軍隊,就是待宰的羊,隻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