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青根母親的眼淚也奪眶而出,她又何嚐舍得離開兒子,但此刻的情況是他們母子中隻能活一個。無論出於哪一點,這個平凡的婦人都決定將生的希望留給兒子。
婦人紅著眼眶看向燕離,嘴中輕輕吐出“拜托你了”四個字。
燕離向她點點頭,對於這個母親的勇氣,他還是很佩服的。她已過不惑之年,連城裏都沒去過一回。卻在此大難臨頭之際冷靜地做出這個決定,當真是很難得了。
既然有了決定,燕離不再遲疑,蠻族軍隊已經離這裏很近了,幾乎可以透過揚起的沙塵看清他們猙獰的五官。
燕離用力扯了幾下範青根,這可憐的少年卻死死摟住母親不肯撒手。燕離眉頭微皺,現下可不能再耽擱了。
手起掌落,一記手刀打在範青根的脖頸處。少年軟軟倒下,被燕離順勢托到馬背上。
燕離一夾馬肚,跑出些許距離,又回頭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婦人。那婦人麵向他們,眼含溫柔地看著昏睡中的兒子,似是在為他們送行一般。
燕離向她點點頭,便縱馬疾馳而去。曾身為魔君的他知道,此刻最該做的不是急著為這對母子的深情感慨,保護了她的兒子就是對她最好的緬懷。
片刻後蠻族便衝到了老婦人站立的地方。燕離不願回頭去看她被蠻族踩成肉泥的慘狀,也用手捂住了範青根的眼睛。
範青根有了感應似的居然在這時醒了過來,雖然中了手刀身子使不上勁,但眼睛卻睜得好似要從眼眶中爆裂開來似的。
燕離心中哀歎一聲,知道此刻說什麼也不管用,這種刻骨的傷痛隻能用時間來磨平。
好在婦人的犧牲並沒白費,他們的馬終於趕在蠻族大軍之前達到了希望之牆下方。隻有靠近了才會發現這座城牆的雄偉,二人一騎在它的麵前猶如螻蟻般渺小,難怪人類可以靠它阻擋住蠻族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此刻城上的衛國士兵們自然早已發現蠻族大軍,都在火急火燎地架設各種城防器械。能在此守衛的都是衛國軍人中的精銳,他們行動井然有序,彼此間配合得有條不紊,片刻間已經將一架架弩車弩炮檑木等器具架設完畢。
“喂。城上的兄弟們,快讓我們進城!”燕離在城下勒馬高呼。
城上的士兵們自然早就發現了他們,但城門早已封死,如果開門放他們進來的話,就得重新加固城門,那時很可能被蠻族乘虛而入。
城牆上一個校尉向下觀望了片刻,終於咬咬牙向燕離呼喊道:“對不起了。兄弟,我受命把手此門,不能擅自為你們打開城門。請你們快快逃走。”
雖然這校尉是個生性善良之人,但比起這座希望之牆所擔負的責任,校尉隻能選擇對燕離二人視而不見。
燕離聞言心中一涼,此刻蠻族大軍近在咫尺,他還能逃到哪去。難道真的就要死在這了?
緊跟其後的蠻族大軍終於追了上來,呼喊著晦澀的語言向希望之牆發起了衝鋒。
城上的士兵們自然不會呆看著。弩炮,彈石器,弓箭等各種守城利器發揮了它們的作用。一時間箭矢如雨,向著城下蠻族呼嘯而去。
衝在第一排的蠻族士兵們瞬間如割麥子般倒下了一片。床弩射出的長達一米多的弩箭,帶著驚人的威力射向密集的蠻族,每一隻弩箭都能連續洞穿好幾個蠻族的身體。
但前排的蠻族倒下了,後排又立即悍不畏死地補上,然後再被射倒,再補上……城牆下一時變成了修羅屠場。
蠻族一時還不至於衝到城牆根下,這倒是給緊靠牆邊的燕離二人提供了些許喘息的機會。可這種平衡眼看維持不了多久,蠻族士兵也並不傻,不再直麵城上射來的飛蝗,在隊伍最前方豎起了一麵麵獸皮大盾,倚靠著大盾的防禦一步步向城牆邊靠近。
燕離臉色鐵青,在這千軍萬馬的陣勢前,心計智謀什麼的根本派不上用場。
城牆上那個校尉望見城下不知所措的燕離二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趴在城垛上向下喊道:“喂。你們快向北跑,向北跑!”
燕離聽聞此聲,想也不想便立刻勒馬沿著牆根向北跑去,眼下再去思考對方話的虛實已經毫無意義,反正呆在原地也是等死,不如去搏一搏。
兩軍陣前,殺聲遍野,燕離就這樣一手抓住韁繩,一手扶著橫躺在馬背上的範青根,從兩軍對壘間的狹長空隙中穿梭而過,順著城牆根一路向北。
再騎一陣,坐下健馬痛苦地嘶鳴一聲,就此向前仆倒,口吐白沫抽出不已。想來是體力消耗過大,終於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