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沉沉的天空重重壓向地麵,一道刺眼的巨大閃電縱橫而過,將混沌的黑夜一把撕裂,轟鳴的雷聲緊接著滾滾而來,就好像上天的一聲憤怒咆哮。又是一道閃電,再次點亮濃黑的夜空,在閃電的亮光消失前,陰鬱的天地之間,映出中州大廈的剪影,仿佛一個巨人,頂天立地,孤獨而又傲慢。
大風狂亂,暴雨肆虐,整個中州市都已被這狂風暴雨壓服。街道上積水橫流,如果不是不得已,沒有人會隨便出門上街。路邊的樹木和花草,不是膽怯地劇烈顫抖,就是無聲無息地匍匐在地。就連那些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都經受不住了似的,東倒西歪,搖搖欲墜。唯一還能堅定地穩穩屹立的,也隻有號稱中原第一高樓的中州大廈。它那時不時被閃電映出的巨大影子,俯視天地間,麵對自然的殘暴,也不禁流露出滄桑悲涼。
暴風雨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還是沒有一點減弱的跡象。在經曆了三個月的幹旱後,暴風雨開始的頭兩天,人們還興高采烈的,以為這是對幹旱的補償。可是人們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天天狂風大雨,整個世界都好像浸沒在一個大水盆裏,找不到一塊幹爽的地方。人們望著堆滿烏雲的天空,不由得擔心,近年來天氣變化這麼反常,別不是預示著災難來臨,會不會人世也將傾覆崩塌呢?
夜已經很深,雖然街燈亮著,路邊的建築物也都有窗燈,還有商店的霓虹燈,卻因為厚密的雨幕,燈光無法照得遠,放眼望過去,街道上還是幽暗一片。
早過了下班時間,人也差不多都走空了,可中州大廈從底到頂,每一扇窗戶都還亮著燈,隻是從窗戶裏透出的燈光同樣暗淡,遠不如平時那麼明亮輝煌。在大樓的頂層,四束強勁的探照燈,奮力穿破風雨,將中州集團的標誌照得通明。標誌上的“中州集團”四個字,鮮紅欲滴,筆畫強勁,氣勢威猛,幾欲騰空而起,要與這狂風暴雨搏鬥一番。
在中州大廈的下麵卻是另一番頹敗景象,積雨淹沒了樓前的花壇,也淹沒了樓門前的幾節台階,幾乎要漫上高處的門廳。高大的玻璃鋼樓門被風刮得嘩啦啦地響,雖然門前有遮簷,但樓裏大廳的大理石地板還是水淋淋的濕了很大的一大片,都是隨著人們的進出而帶入的雨水,即使清潔工人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地擦拭,可還是擦不幹淨。
陸超從昏暗的大樓深處走出來,小心地走過濕滑的大廳,來到門前。雖然樓門關著,還是有陣陣冷風裹挾著點滴的雨水從門縫吹進來。他覺得有點冷,縮了縮肩,瘦高的身體就往下矮了兩分。樓裏晦暗的燈光混著樓外陰沉的夜色,交替落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他很年輕,不過二十歲上下,臉孔端正清秀,還餘留著幾分孩童的稚氣。因為一天的忙碌,他看起來有些疲倦,漆黑而濃密的頭發也有些淩亂,一縷劉海垂下寬而飽滿的額頭,幾乎遮住了半邊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也很明亮,有著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明朗,卻又時不時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沉靜。
他抬眼望著門外,神色憂慮,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走出門。對他來說,大門外不但有惡劣的風雨,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古怪東西。從小他就能感覺到周圍有異乎尋常的東西存在,而這兩年來,他更是發現,除了滿大街的活人,他還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雖然個數不多,但種類卻很奇怪,有的像是半人半獸的嫁接體,有的似乎是能夠在半空中漂浮的幽靈,還有一些看著像人,但他就是覺得不是人的“人”。
那些奇怪的東西一旦察覺到他也能看見自己,表現得就像他一樣又是吃驚又是害怕。他們彼此之間互不幹涉,一旦眼神相遇,都是馬上轉開頭,各自急匆匆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