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一個市政府組織召開的會議以這樣的結局收場，一個政商雲集，警衛重重的宴會現場，竟然發生惡劣的槍擊案件，而且被害人還是現任的公安局長。這在東陽有史以來是絕對僅有的，鄒蓉上任以後所有的努力都因這起案件付之東流。這對劉東天來說，才是最痛心疾首的事，王福來的死就像斬斷了他的左臂右膀，更像戳破了他的雙眼。多年以來，不惜代價在公安內部布下的關係網將會因此而毀譽一旦，此人不除，他將寢食難安。
事發以後，劉東天去了省城。
第二醫院的病房裏，陳國棟躺在病床上，護士正一口一口地給他喂著飯，看起來他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他真是命大，被方麗那一石頭砸中後一直昏迷著，直到昨天晚上才醒過來，當他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後，馬上要來電話，告之劉東天。
劉東天本來打算吃完飯後再把這一消息告訴王福來，可是王福來還是沒等到就進了閻王殿，他終於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
見劉東天來看望自己，陳國棟受寵若驚，使勁把身子往上挪了挪，畢竟大病初愈，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劉東天伸出手示意他還是躺著為好。
在陳國棟的記憶裏，劉東天如此關心手下，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他還是從老板的臉上看出了些什麼。
“王局長死了！”
“王局長死了？”
陳國棟又問了一句，雖然心知有事發生，但他始終沒有想到事情會嚴重到如此地少。
“還是他做的？”
他已經明白劉東天的來意。
劉東天點點頭：
“可能吧，不過你暫時什麼也別管，早點把身體養好！”
他這樣急切希望陳國棟早日康複，因為王福來已經死了，他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步此人的後塵，雖然他身邊時時不離保鏢，但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他要搶在對方出手之前將其致命，他也知道，在他的武力集團裏，沒有人比陳國棟更適合做這件事情。
已經很晚了，刑警隊裏還燈火通明，方林正同他的隊員們分析著案情，根據現場的勘察和法醫的鑒定，貫穿王福來頭顱的子彈與殺死劉東生和胡波的是出自於同一支槍，也就是說這三件越感案子極有可能性是同一個人幹的。事發後方林曾找遍了賓館內外的每個角落，始終不見鄭陽的蹤影，他越來越覺那個電話的真實性，在目前，那是唯一的線索。
風更大了，天更冷了，漫天飛舞的雪花給本不平靜的城市增添了一絲淒涼，仿佛是要祭奠冤去的亡魂。一夜下來，地上堆了薄薄的一層，踩上去軟軟的，很是舒服。吃過早飯，方林一家帶著蠟紙等祭祀用品出門了，春節將至，也該去方麗墓前看看。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掃墓的人越來越少，與前些日子相比，偌大的陵園顯得寂靜不少，一排排的墓碑安詳的聳立在白雪之中，寒風襲過，伴隨著四處飛散的黃紙和還沒燒完的冥幣，鬆樹枝上的積雪都“唰唰”的下落。
方麗墓前，一束沾著零星雪片白ju花擺在石台上，石台下的雪地上，同樣零星的散落著一些煙蒂，一個男人坐在墓前，憂傷的眼睛望著遠處蒼茫的天空，很久很久。也許是過度受凍，那張憔悴的臉龐在雪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蒼白。
“大仇已報，你安息吧！”
鄭陽拍拍身上的雪花，在墓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一個如此深愛他的女孩，正值青春年華，卻葬身於惡魔之手，雖然害她的人已經被他送下地獄，可她再也聽不見自己的心裏話，他為之遺憾呀。
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受傷呢？當他看見王福來從車上下來時，心裏頓時一涼，自己隱藏在大樹背後，距離此時的方麗足有十來米遠，根本無可作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枝美麗的花朵就這樣香消玉殞。
他抱起方麗，喊著她的名字。
“你沒事的，一定要堅持住呀！”
他幾乎是在哀求。
方麗已經氣若遊絲，嫣紅的鮮血隨著一張一合的嘴唇大口大口的往外湧：
“你－愛－我－嗎？”
鄭陽哭著，拚命的點著頭。
“愛！”
還沒來得及說出這個字，方麗已經永遠的閑上了眼睛，她再也聽不見了……
鄭陽站起來，在墓碑上留下了深切的一吻，隨即踏上了自己的吉普車，他深知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完成。
他黯然的打燃火，正待起步，一輛豐田警車“嘎吱”一聲停在車前。
是方林，鄭陽知道這樣的麵對在所難免，悻然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鄭叔叔好！”
小思雨根本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跳下車跑到鄭陽跟前問好。
“你好！”
鄭陽拍拍她的頭，長輩樣的慈祥。
方林可不一樣，表情很嚴肅：
“坐到車上去，我同叔叔有事談！”
思雨翹起小嘴，極不情願的回到車裏。
方林和鄭陽不約而同的望著那巍峨聳立的墓群，可他們的心裏卻有著不同的思緒。
“我是警察！”
還是方林打開的沉寂。
“這我知道！”
“當時你在哪裏？”
“當時？”
“宴會廳裏出事的時候。”
方林補充到：
“王福來死了，被人打死了！”
鄭陽露出並不驚訝的神情：
“我聽說了！”
“你敢說這與你沒關係嗎？”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為買單，你我都一樣，王福來更不能例外！”
方林看著鄭陽，回味著他的每一句話，說道：
“在法律麵前人人平等，不管是我的朋友還是上司，隻在犯了法，我都會一視同仁，包括你和王福來！”
“法律！”
鄭陽冷笑道：
“法律能讓李明一家有著那麼悲慘的遭遇嗎？能讓一個好好的工廠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嗎？能讓安全的食品使人中毒嗎？”
鄭陽越來越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隻是一些個案，但你要相信我們警方一定會破案的，隻是時間問題！”
鄭陽指著方麗的墓，有些發怒了：
“你看看，那可是你的親妹妹呀，你們作為法律的執行者，為什麼就不能保護她呢？”
方林不說話了，也許是內疚，但也許是讀懂了鄭陽，他轉過身來，麵對著鄭陽，抓住他的雙肩：
“告訴我，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殺了她？又是誰殺了王福來和劉東生？”
“你不是警察嗎？那是你們警察的事！”
方林有些歇斯底裏了，掏出手槍指著鄭陽：
“總有一天我會抓到你的！”
可能是聽到了他們的爭吵，何慧抱著思雨走了過來，淚流滿麵：
“你們這是做什麼呀，還嫌不夠亂嗎？為什麼不讓方麗安靜一點呢？”
鄭陽看看方麗的墓，再看看方林的槍口，說：
“隻要你有證據，隨時可以抓我，但我想不是現在！”
說完開著車絕塵而去。
望著鄭陽遠去的背影，方林舉槍的手有些發抖，猛然把槍一摔，雙手抱著頭，艱難的蹲在雪地上，聲音有些顫抖：
“我不希望你出現在我的審訊室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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