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卷 第2章 開始當女仆大人了(1 / 3)

“嗚……哈……”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不,並不是明目張膽地賴床,單純隻是今天是周六。

這一個月以來,我在假日裏也意外地起得早。作為健全的男子高中生,明明是假日卻總能在十點起來,這毫無疑問是特例中的特例。

但是這天我賴床了。那麼,理由是什麼?

“……因為沒人叫我起來。”

自言自語了一聲,確信道。

從紅緒開始跑到我家來以後,她會在周末早上十一時左右來敲我的房門,讓我吃頓遲來的早餐。

然而,今天情況就變了——被姐姐禁止進門了以後,紅緒不可能來叫我起來。

所以說,再睡一會兒也沒什麼不好的對吧?

這種事情我也不是沒想過。

而實際上,過了中午決定睡回籠覺的時候,一定會變成紅緒將我從被子裏挖出來開始說教的場景。真是久違的貪睡啊——

“……沒那回事。”

小聲嘀咕著,我從被子裏爬了出來。

——因為紅緒不在了就可以懶勁發作?

——還是說,正是因為紅緒不在了,才不應該偷懶?

實在是不怎麼想對此作出判斷,但越是想到昨天那個因不眠而自豪的紅緒,腦袋中的睡意就不可思議地越發消失得幹淨。

“困啊……”

明明就不想睡了,卻還是說出了牢騷話。通過那通透得讓人不適的視覺看向了鬧鍾。

已經下午一點了。

我一邊擺弄著智能機,一邊直直走在木木津的大街上。因為總算是六月了,也能稍稍感到三分暑氣。話雖如此,短袖到底還是太早了——然而,不巧的是不管是哪裏的高中明天開始就要服裝換季。

……說起來我的夏服扔哪兒去了?

我家在遺傳上就不擅長找東西,真是受不了。

姐姐和華凪都在的時候,家中每天響徹諸如那個不見了這個沒有了的痛苦的哀鳴。

現在則是,臨時來家裏的紅緒,能從各種幾角旮旯裏找出目標物品這樣的模式——喂!

慢著慢著。

紅緒她還沒進這個門呢……完全認為紅緒在家才是正常狀態了。真是受不了……

“那什麼……”

我進一步對自己的墮落感到苦惱。但要說現在去哪兒——是紅緒和莉莉打工的地方。

起來以後,發現家裏包括姐姐在內,我以外的人一個都沒見到。

放在廚房裏姐姐的留言隻寫了一句“出去找吃的”。

順便,姐姐的“去吃東西”,意義稍微有點不同。

實在是太有其特點。而且,今天是姐姐回國以後的第一個周末。毫無疑問,太陽下山之前是回不來的。

於是乎,並沒有什麼預定的我決定去看看二人打工的那家店。

我事先聲明,我可沒有那種卑鄙的流氓心態。

肯定不會有。

絕對沒有!

大體上,如果覺得隻要是女仆端上來的,無論什麼男人都會感到高興那才是不正常。又不是在眼前垂下來了胡蘿卜的馬,要被這麼小瞧了可真不爽。好吧,我也沒有什麼宗教上的理由去刻意討厭女仆,還不如說正好相反。

……總、總而言之!

老實說,有讓我擔心的地方。這就是真心話。

不論如何,事態的進展實在是太過目不暇接。如果那家店要是有些什麼有違常倫的鬼玩意的話——實際上紅緒和莉莉都有點呆。不能否定被花言巧語哄騙的可能性。如果變成那樣,那個時候——

“就是,這裏?”

幸好莉莉至少留下了店址,靠著智能機的地圖應用與導航功能完全沒迷路就走到了。

地點是我所住的木木津市的繁華街——從那稍遠的地方。不靠近住宅圈而是在辦公圈附近。並非是大廈裏的室內店,好好有著屬於自己的店鋪。

“倫敦紅茶館?”

招牌是這麼寫的。

外觀上是長長的圓柱型。拱頂狀的天頂上鑲嵌著上色很有品位的窗戶。牆壁上則是模仿紅磚的瓷磚,還爬著爬山虎。招牌則是木製。

很有氛圍的店。不對,該說是——

“……奇怪的店。”

反而讓人覺得可疑——這種外觀真的是女仆咖啡廳?

還不如說,應該是那種店主是蓄著胡子的紳士咖啡師,在吧台後麵做著準備,還被熟客們稱作“Master”這種氛圍才對嗎?

說是這麼說,站在這裏晃悠也不是個事。

得進去看看才行。

…………說起來,該不會能聽到紅緒說“歡迎回來,我的主人”吧——我到底該擺出什麼表情好?

手感很厚實。

在推開門的同時,掛在門頂的響鈴也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撲鼻而來湧入鼻腔的是不習慣的味道。既不是咖啡,也不是紅茶,那味道很不可思議。毫無疑問在哪裏聞到過,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

“打擾le——”

說到這裏,我僵住了。

那句比什麼都害怕,卻又有些小期待的“歡迎回來,我的主人”沒有出現。

但是,並不代表女仆就不在。

女仆,有。

確實店內有女仆。那個女孩子,與入店的我毫無疑問地視線相交了。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然而……

““啊……””

一思而行,同時響起了兩聲嘟噥。

那個女孩穿著的女仆服,在設計上還是很聰明的。

黑底加白色蕾絲,短裙是迷你裙。腳上穿著過膝襪,圍裙像是從腰間垂下的前褂一樣,顏色當然也是白。再加上恰到好處的褶邊輕輕翻動著,呈現在我眼前。第一眼給人十分華麗的印象。

另一方麵,上半身稍微有些過激,在連衣裙的前襟上留白了很大一塊,很是強調鎖骨附近。頭上有帶褶邊的白色發箍(Katyusha)。而且手上握著拖把。她正用木拖把在拖地板。

然而,最為重要的問題在於,這個隻能用“The

Maid”來形容的人,到底是個誰。就是這樣。

““……””

帶著一些茶色的短發,以及司空見慣的險惡過頭的眼神。滲入骨髓的公主殿下體質,連我都自愧不如的怠惰和非勞動精神的集合,張嘴就是惡語相向。

——為什麼是這個花菱卡戎跑出來迎接我?

“——為什麼是愛內君你來了?”

花菱一開口就是無禮的質問。眼神銳利,視線帶著逼問的意思。至少完全不讓人覺得是在歡迎。

“那啥……我來了還真對不起啊。”

稍稍有點膽怯,我如此回答。於是花菱深深地皺起眉頭來,說:

“在我人生中,穿著女仆裝第一個接待的客人竟然是愛內君,真是一大汙點。”

“……”

讓人沒法不沉默的殘虐一言,將我的存在本身都否定了。

已經連“歡迎回來,我的主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和往常一樣,和我說話的時候花菱簡直可惡至極。這位公主殿下,莫不是以為男子高中生的心都是鑽石什麼的做的?

她還以為有絕對的耐久度?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就像哪怕是鑽石也能被錘子給敲碎一樣,男子高中生這種生物從根本上來說很脆弱,這位任性的姑娘有必要對此作出理解。

沒錯,現在立刻——

“……!?喂、喂,花菱!”

就在那個時候。進一步對花菱的女仆裝瞟了那麼一眼的我,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事實。是絕對不能無視的問題。

這、這個是……!

“幹什麼?色迷迷地看來看去,會有損失。”

帶著懷疑的目光抬頭看我。啥叫看了會有損失?你是啥幻想小說裏的幻之物品啊……不對,這種破事怎樣都好。

——說,還是不說。這是個問題。

“不,問題不在那裏……說實話,這話很難開口……”

“想說的話就爽快點說。”

“……我說是沒問題,你別冒火就是。”

“不懂你說什麼。說真的,我在理性與平和上可是有著定評。也就是說,是個寬容又冷靜的女性。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發火。”

“……那我姑且先這麼理解著。我說,那啥,”

咕嚕咽了口唾沫。

花菱則保持著我之前進來時的那個姿勢。

所謂“手持拖把”的姿勢。

而且,花菱朝著我這邊前傾。

並且,花菱穿著胸口的設計很是大膽的女仆裝。

況且,花菱的女仆裝,不知為何奇妙地隻有胸口的部分不合拍。

…………說白了,就是:

“尺碼不對。”

“哈?”

“……胸部,和衣服什麼的。”

在我這麼說出口的瞬間,花菱朝著自己身上薄板一樣的特定部位看過去。

說到這份上花菱她才終於醒悟過來。

就是看個精光這事。

明明胸前就空蕩蕩,還一個勁前傾,於是穿著的那片藍蝶紫色的文胸自然就被看個完整。

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自己就想給人看(癡女)。

“咦,啊……”

小小的呻吟一般的悲鳴從花菱的嘴邊漏了出來。

硬化了的身體像是通了電一樣僵住了。然而花菱的動作停止了也就是那麼一下子的事情。

“嗚,啊,不……”

花菱身上平時的那種冷硬連根毛都看不見,快速地像是要抱著什麼一樣按著胸口。然後就是下一瞬:

“b、bbb、bian——”

切裂了刹那的寂靜,兩眼裏漫出淚花,雙頰通紅,扯開嗓子:

“變態!!癡漢!!性犯罪者!!偷窺魔!!”

如此尖叫道。

“你逗我……”

確實,我不否定看到了花菱的文胸而感到了喜悅。

不,不對。

說老實話,是很有些雀躍。

淡淡的藍紫色這種預想外的著色像是給腦袋上來了一拳一般。這點我承認。承認了。但是不要忘記男人本來就是這種德性,這是基因上的。與鬥牛不一樣,無論什麼顏色的布都會起反應。所以說,要是有男人對女子高中生的胸罩沒興趣,那夥計可以確定是個基佬。然後我不基。於是乎早早就證畢(QED)了。

肯定會看的不是。

況且,想著要是對此三緘其口的話花菱豈不是很可憐,特意給她指出來文胸被看個光。這與其說是該歸為變態,還不如說確實應該歸作紳士才對。

……本該如此。

“所以我才不想說好不……不,雖然我是說了……我說花菱,那啥你不是自己都保證了不發火來著?”

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花菱的雙眼。我的話就這麼自然停止了。

在那兒的是,雙目充滿了毫不尋常的憤怒,睜大眼睛狠狠瞪著我,已經完全化作邪惡的同班同學。

花菱尖聲說:

“殺、殺了你……”

“哈,喂,慢著……”

自然——既不理性,當然也不平和的花菱,不會隻靠咒罵就完成攻勢。

“去死吧蠢蛋變態!”

眼中充血,散發著狂氣,一邊“哈、哈”地吐著暴躁的氣息,花菱將手中的拖把掉個個兒,像是拿著槍一樣衝著我的臉部捅了過來。

就是說,花菱衝我展開了襲擊!

“艾瑪你你你冷靜點!對了!雖然我是不好,不過你也太大意了……所以說你收斂——哎呦!?”

“少扯淡蠢貨!閉上嘴投胎去吧!”

連忙扭動身體,好容易才躲過去最初的一擊。而且她那語調已經特別奇怪了,就是說完全的怒火中燒。

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啊這個呆子!

“你這火也太旺了吧!?話說你之前都還把人叫家裏去然後堂而皇之地在那裏衝涼!那個不更要命嗎!”

“去你的二貨!”

“臥槽……”

“呼”地大幅度地揮動著。花菱完全聽不進去,她那攻擊實在是太犀利,我都開始悲呼了起來。難道說有哪裏不同?那個時候和現在比起來,在花菱看來。

——是什麼?

“被玷汙了……被愛內君什麼的……”

“哎呦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才不誇張!到閻王那謝罪去吧蠢貨!”

被黑白的女仆裝包裹在內的纖細的肩膀在不停地輕輕顫抖。

文胸都到這份上了,要是換成內褲或者那以上的什麼被看到的話,估計會被切成一千份扔鍋裏煮都不奇怪。就是狂亂到如此境地。

“去死吧!”

雙手緊握著拖把的柄,花菱夾雜著怒吼,又一次揚起了拖把。就在這時——

“啊……?怎麼了花菱小姐……大小姐她們回來了?”

從店裏麵出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哎呀?”

男人大概有二十出頭。帶著一頭鬆鬆的天然髦發。

像是漂在海上毫無精神的裙帶菜一樣,就是這種印象。個子很高,輕鬆超過一百八了估計。嘴邊還叼著煙卷。

看上去滿臉的困倦。不,搞不好就真的是在睡也說不定。他揉著透露出疲憊的眼睛,讓我覺得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而且在我看來最為顯眼的特征,在這個男人的外表——也就是穿著的衣服上。

“難道說,你,是客人?”

男人從嘴邊撤掉煙卷,自言自語一樣問。

“不是!這種東西怎麼是客人!!”“我是……”

“……嗯。”

狂怒中的花菱連我是客人這點都否定了。

但是對於男人的質問,

我點著頭肯定了,所以事態朝著更加不明所以的方向發展了——

“啊……也罷。真是麻煩。我去泡一杯過來,喝了以後冷靜了再說說吧。總之二位找個地方坐下來。反正也沒客人來。”

““哈!?””

“哎呀,不行嗎……?這多好啊。看起來你倆認識。噢對了,我好歹也是個店員,這裏的。好吧,看也知道就是,畢竟是這麼個打扮……”

男人指著自己胸口寫著“神市”這麼個名字的牌子,使不上勁一樣說道。

“歡迎光臨倫敦紅茶館。雖然怎麼看都是管家,還請不要太在意。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雖然誰也不來倒是正好就是。”

同時他人可是渾身都包在黑與白的燕尾服裏麵。

“麻煩死了……”

叫做神市的男子嘴裏說著“麻煩死了”這已經是第五回。

“店老板正好出門了。好吧,雖然也有我自己說周六沒法休息你去雇點人手來吧的原因。但你一口氣雇過來三個女孩子,這也太那啥了點。多過頭了……”

最後,進到店裏,到桌邊坐下的我和花菱,被那個在廚房裏麵積極地發牢騷的謎之管家神市普普通通地接待了。

店內也滿是那種“像那麼回事”的裝修。

與其說是時尚又纖細的法蘭西風,外觀稍微有點粗獷又帶點成熟。腦袋裏浮現出的是coffee

house這麼一個有著英倫風的詞彙。雖然是叫紅茶館就是。

“…………那位店老板和紅緒她們去了哪兒?”

大概是被強行塞在了一張桌子旁的原因。我衝著無視我撇開視線、手撐著臉頰的花菱問。

“修製服去了。”

她橫了我一眼,氣鼓鼓地回答。

唔,去進行女仆裝的調整嗎?不,等會兒。那就是說——

“為什麼隻有她們兩人?不奇怪嗎?”

“並沒有。雖然兩人幹勁十足,但我不一樣。還沒決定就在這裏工作。所以就僅僅是穿著備用的製服。”

“啊,是這麼回事。”

我接受了。一般想來,毫無疑問花菱比起任何人都需要重新調整製服。

大體上,哪怕是花菱現在穿著的這身女仆裝,如果是紅緒和莉莉的話,特定部位的大小並沒有那麼大的問題,我覺——

“…………少看我。”

“……”

“應、應該說,我是大器晚成型,最終來說會、會大得很不妙的。”

“…………”

因為花菱她用顫抖的聲音說了句實在不怎麼現實的話,我瞬間就決定收起了安慰的話,繼續保持沉默。

到底是什麼讓這家夥做出了這等亂來的舉動。

簡直就是讓登山新手一下子就去爬珠峰一樣……

“愛、愛內君,你回句話吧。”

“哈……”

突然被這麼一說,我嘴裏漏出了空虛的聲音。耷拉著肩膀的花菱帶著悲愴的表情說:

“你這麼沉默的話,我總覺得自己會變成一種非常卑劣的存在……”

“唔……那個,怎麼說呢,抱歉。”

“別、別看我這樣,該、該有的還是有的。並、並不是零蛋。”

“原來如此……”

於是乎我們很自然地頓悟了。

——花菱現在實在是慘得不得了。

“……”

沉默。

說到底,就不該如此輕易衝著聊胸部的話題出手。不對,要真的出手了那就完全是犯罪了。不是說這事兒。

果然,還是那啥。

異性之間說這種話,還真得好好看對方是誰才是。

好吧,是花菱的話還勉強(至少和紅緒或者莉莉是絕對不可能聊這個),即便如此也很難開得了口。

自重點吧。還是這樣的好。

“啊,麻煩死了……來,茶好了。隨便喝一點——哎這氣氛很奇怪啊,我說真的……你們認識,沒錯吧?”

幸運的是,沒有冷場太久,這種讓人不舒服的空白被打破了。神市將一套茶具放在托盤裏,端了上來。

將滿是瞌睡的眼睛眯得更細,神市先生對正在沉默的我們問道。我回答:

“啊,是的。好歹也是同班同學。”

“嗯,是嗎。花菱小姐的同班的話……那個,啊——”

想不起名字。

“啊,是的。紅緒住我隔壁。莉莉她現在和我住一起。”

“哎,不好意思啊。我不擅長記女孩子的名字。特別是胸很小的……”

“哈?你說紅緒和莉莉胸很小?”

神市的那句大有文章的話語我想都沒想就做出了反應。

“……?你剛才說什麼?”

神市他稍稍皺起了眉頭回過頭來問。

是問我?

“不,沒什麼。”

“是嗎。那就算了……”

這麼說著,神市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從我這裏移開了視線。

怪人。

接待客人的態度大有問題,說起話來也隨便。但是又毫無疑問是成人了……這樣的稱作社會人士真的沒問題?比起那些——有模有樣地將紅緒和莉莉當作貧乳,這得是個什麼腦部構造啊?

慢著慢著,怎麼看都很大才對吧!

你那對滿是瞌睡的眼睛該不是玻璃球吧,就是想讓人這麼吐槽!

——等會兒。

難道說是,知道這裏有個更加貧乳係的花菱在,所以是在諷刺?你看,這毫無疑問屬於悲劇貧乳係的花菱的名字他可是好好記得。

原來如此,這倒是很有可能。

然而,如果是這樣,花菱對神市那句話沒什麼反應,這就怪了。還不如說是好像接受了,鬆了口氣一般的感覺……為什麼?

“嗯?”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

鼻子自然而然地有了反應。香氣。而且是非筆墨所能形容的那種高雅又芳醇的香氣。這個是……

“好吧,那麼花菱小姐也請用。”

伴隨著陶器的輕輕碰撞聲,桌麵放上了白瓷的茶碟與茶杯。神市他提起繪有藍薔薇圖樣的茶壺,往空杯中注入像是溶有焦糖一樣亞麻色的液體。

並非一般的紅茶該有的琥珀色。

“啊,怎麼說呢……這算是該叫作皇家奶茶的玩意吧。”

“並不是普通的紅茶,是吧。”

“不……雖然說明起來麻煩得要死,紅茶就是紅茶。用的是斯裏蘭卡產的盧哈納這種奶茶用茶葉。並非隻是熱水,裏麵混入了牛奶、鮮奶油以及煉乳,就是這樣混合起來煮出的奶茶。這之後——”(譯:盧哈納(Ruhunu),是斯裏蘭卡薩伯勒格穆沃省出產的低海拔紅茶。錫蘭紅茶的一種。)

從這裏開始動作就迅速了。

神市從托盤上放著的小瓶中夾出數顆方糖放入杯中,接著拿起裱花嘴,在奶茶的液麵上擠滿了生奶油,都看不到茶了。最後將炒熟的碎榛果與茴香芹擺在上麵。這樣就完成。

“這、這個是……!”

“這樣的茶,還是第一次見到……”

“也沒誇張到那份上。大概是提供‘調味茶’的店這附近沒有吧。名字大概是榛果鮮奶茶這種味道。好吧,在店老板回來之前算是打發時間……這杯不收錢所以放心。這裏反正是赤字萬歲的趣味經營。那麼,趁熱吧。”

突然,和對麵坐著的花菱對上了眼。

稍稍互相看了會兒,然後共同無言地點點頭,朝杯子伸出手。

“嗚哦……”

“厲害……”

——泡好的紅茶有著大大超出我預想的質量。

首先讓人吃驚的是,杯子好好地暖過。這裏我才終於想起來,紅茶就是要先暖好容器再倒進去的一種東西。

而且,實際上味道也很特別——是將所有東西都計算到了的味道。

不同種類的奶油那濃厚又圓潤的口味以及恰到好處的甜度,並靠著榛果香將盧哈納(茶葉)所持的煙熏風味很好地引了出來。

並非單純的紅茶,完全對得起皇家奶茶這麼名字。在嘴裏擴散開的那濃厚的味道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在紅茶的泡製與搭配上也是完美。哪怕是從好好暖過的杯子上傳來的熱度都讓人感動。

毫無疑問,這是我打生下來喝過的最美味的紅茶。不過沒有喝過寶特瓶裝以外的紅茶的我這麼說也沒有什麼說服力就是。

即使如此,這個味也是特別的。哪怕是考慮到神市的那種隨隨便便的接客態度,這難道不是很能吸引人的好紅茶嗎?

不,所以說……所以說才有無法解釋的地方。

神市最開始就說了——我是這家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不奇怪嗎?你看,能提供這樣紅茶的店,難道不該更繁盛一些?

“……這家店,平時就提供這麼厲害的紅茶嗎?”

我問道。於是神市就一邊玩著自己那撮翹起來的頭發,一邊說:

“哎?不,沒有。還不如說沒讓我去管這個。平時我在店裏不負責侍應以外的活,總是店老板來做。飲料也好吃的也好。”

“是店老板嗎?”

說起來,關鍵的問題還沒問。

“……這裏的老板是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哎,我沒說過嗎?”

“……不,我倒是覺得沒說過。”

“啊是嘛。我的雇主麼,還不如說是主人她,”

於是,神市回答道,

“是個上高中的女孩子啊。”

就是那個時刻。

掛在店門上的掛鈴突然發出了喧囂的聲響。

進入店內的,是三個女孩子。

“我們回來了!哇,果然很香啊!”

“啊,不行,莉莉。我們現在可是女仆哦,不好好遵循禮儀的話。”

“Oh?是這麼一回事嗎,紅緒?”

“對對。像這樣。要讓裙擺‘嘩啦啦’地,以‘我們回來了,主人。微微笑’這種感覺優雅地打招呼。”

“香神神前輩,您那奇怪的效果音是什麼啊?還‘微微笑’呢。沒有必要還在嘴裏說出來吧。我們這兒的女仆可不是這個味兒啊。請別再這樣了。”(譯:不是我打多了字。歐米茄用姓氏後麵帶尾巴的方式喊紅緒以作昵稱。)

“誒?女仆用優雅的感覺來演繹不行嗎,歐米茄醬?在我看來,女仆應該是那種可以製作‘鄉村夫人’的感覺才是。”(譯:鄉村夫人(Country

Ma'am)是不二家自1984年開始製作出品的曲奇點心。有兩層構造,內部還有餡料。仿造了那種美國早年間的家庭女仆烤製的風味。)

“不,那個鄉村什麼的我是不知道,但我們這兒的女仆要不是更毅然點兒可不成。優雅又華麗可是座右銘。啊,莉莉前輩就兩說。前輩您隨意點兒!用英國流!”

這裏麵,紅緒和莉莉(二人)我實在是熟悉得過頭——但反過來又有著可以說是沒見過的什麼東西。

那是為什麼?簡單。

——她們穿著叫作“女仆裝”、非常讓人感興趣的衣服。

二人的設計是統一的。

從肩膀一直蓋到手腕的全長袖式的藍色連衣裙,稍稍點綴著褶邊的白色圍裙。頭上則是白色的頭飾。

肯定談不上華美,但也不土氣。

短裙長過了膝蓋,蹬在腳上的長靴也很是雅致。然而,這種清廉的調整和二人的女仆形象十分合拍——

…………很合拍嗎?

“嗯——喂,神市!為什麼給客人泡茶的是你啊!這可不成!得好好等我回來做,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嘛!”

“不不不,大小姐。這可不是覺得反正也沒人來,好死不死就留我和花菱小姐在這裏的您的問題嘛……什麼都不上實在是很不對頭您不覺得嗎……”

“傭人就別和主子頂嘴!”

——管家被女仆數落了。

何其超現實的光景。然而,給予我這以上的衝擊的還是:

“怎、怎麼可能……!”

——是我還不認識的,最後一個人。

難以置信。我是這麼想。

我難道是在做夢嗎?這樣的居然是在現實,而不是在二次元或者凹版畫裏看到,這種機會居然存在……!

“誒……誒,為、為什麼葉介會……!?”

於是,這裏紅緒終於察覺到我在店裏了。

隻不過,她的樣子很奇怪。很不可思議的,紅緒在見到我以後特別地狼狽。

“Ah!葉介也在!葉介,您來了啊!”

“啊,莉li——嗷!”

不過,要說起反應的華麗度,那還是莉莉最厲害。莉莉她簡直就是以定式一樣,朝我發動了俯衝擁抱。

然後,猛撞。

點綴著細細的褶邊的裙子被風吹得鼓鼓的,展開的方式看起來就像是花瓣一樣獨特。

——然而,就連被莉莉俯衝的衝擊與身體的柔軟感弄得皺眉的閑暇都沒有,我被別的什麼給震驚了。

“Oh?”

因為我的反應很微妙,覺得不協調的莉莉一臉的不可思議,抬頭看著我,發現我的視線朝她注視著,

“哎呀,這可不對!葉介和歐米茄還是初次見麵呢!”

說出了個十分了不得的詞。

“歐、歐米茄?”

“啊——初次見麵。‘歐米茄’是我的名字。呀,確實是個很給力的名字,我懂的。大家一開始都很吃驚呢。雖然搞不好倒是很合現代風就是。啊,葉介前輩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和莉莉前輩住在一起對嗎?”(譯:當下不少日本的父母喜歡給孩子們起些很奇葩的名字,比如寫成“騎士”但要讀“ナイト”之類。坑死下一代,以及學校負責點名的老師們。)

進來的第三個女孩子對我打招呼了。

指尖輕輕撥弄著深色的頭發,有著“歐米茄”這麼一個很超越的名字的她臉上浮現出苦笑。

“我家的老爸是個鍾表廚啊。您看,這倒是很常見不是?汽車廚的父親給小孩子起什麼‘塞利加’‘斯巴魯’‘塞麗娜’之類,和那個一樣。不是有個叫‘歐米茄’的有名鍾表企業嘛。啊,順便就是指這個。”(譯:那些車依次是“豐田Celica”“富士重工斯巴魯”(也稱“掃把佬”)以及“日產Serena”三種。至於瑞士的OMEGA表公司也不用多說。)

“原、原來如此……是表的名字啊……”

一邊說著,她一邊還將戴在自己左腕的機械式手表亮了出來。

深藍色的表盤上刻有同色的波紋。表鏈也是散發出銀色光澤的金屬製。型號很有些大,看上去不是適合女士的款式。時髦又簡練的設計——從價格上說,也不像是女子高中生可以買得起的。也就是說,是從父親那裏收到的禮物?

…………說來說去好像也和我沒啥關係。

確實,眼睛裏看到了表。

這是毫無疑問的。

然而——真正值得關心的東西,在別的什麼地方。

這可是非常令人害臊的一件事。不過,給人看到了這樣的東西,讓作為男人的我去抵抗那種誘惑?那也太殘酷了點……

“哎呀?”

女仆少女輕輕笑了。

“——葉介前輩,您這可不成。雖然不會有什麼損失,而且我也算是習慣了,不過還是稍微顧及一下周圍才好吧?”

這麼一說我突然回過神來。

完蛋了——這太露骨了!

“真是的,葉介你啊……”

“Oh?葉介您到底看到了什麼?”

“……果然,是變態。”

“呼嘿嘿。不明白的話就保持不明白吧。還是像莉莉前輩這樣普通點的好。我這還是稍微有些大過頭了。啊,好吧,但是,”

紅緒捧著臉頰,莉莉則歪著腦袋,卡戎對我投以輕蔑的眼神瞪著我。即使如此,漩渦中心的她則露出大膽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部。

然而,那對胸部,就因為這麼一點點震動,就開始激烈搖晃起來。

——歐米茄是巨乳。

不對。

是哪怕用巨乳來形容都嫌不夠的巨乳。實際上,紅緒和莉莉談到胸圍,和世間的一般情況比起來,那也是受到了相當的恩惠。

然而歐米茄不同。哪怕是和那樣的二人比起來——她的胸部也是壓倒性的。

爆乳。

就是非得用這樣的詞彙才足以表達。

“我自己倒是很看好。說是不輸‘終極(歐米茄)’之名,說實話也確實沒輸給過誰。當然,形狀也很合適,太好了。”(譯:omega這個詞字麵的含義就是“大O”(不是大Oppai,嗯)。其含義往往代表“最終”、“終極”。)

我咕嚕地咽了口唾沫。

——巨大……而且,形狀……也……。

哪怕是隔著一層女仆裝,她的雙峰那也是誇耀一般展示出自己的碩大。然而重要的是,哪怕是說“超級大”,那也僅僅是在常識範圍內。

我這絕對不是下流:它看上去也並不是慘兮兮地歪七扭八的。

實在是高品質得無以附加。

她的口調很是友好,但是我總感覺比起至今碰到過的所有人都有更好的家教。

身材也非常不錯,特別是纖細的水蛇腰與將圍裙提了起來的胸口相互影響,將她的輪廓——她的存在感完全表現了出來。

接著,她藏起自己那小惡魔一樣的笑容,開朗地笑道:

“啊,對了對了。抱歉介紹得遲了,葉介前輩。我是齋藤歐米茄。今年十而有五,比大家小上一歲。是這家倫敦紅茶館的店老板,也是那邊那個倦怠管家正經的主子。還請多關照?”

捏著裙擺,左腳退後一步彎下膝蓋,低了低身子,行了一個女子禮。我吃了一驚,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僅僅像這樣彎了彎腰,她的胸部就呼啦啦晃動起來。

何等可怕的彈力。

這時。

“——所以我才說了不是?二人的胸很小。”

旁邊一臉麻煩得要死表情的神市,用隻有我聽的見的聲音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要是看慣了大小姐,一般來說稱得上大的也那啥了。算是五嶽歸來不看山。就因為這樣,也很不擅長記名字了……雖然非得調整調整才是。”

“不過,還是有點問題不是嘛。”

“……嗯?是什麼?”

“你看,花菱的名字你不是很容易就記住了嗎?既然這樣,那二人……”

“不對啊。那個,噢對,是葉介君是吧。說起來,花菱小姐這樣的,不能說是‘胸很小’。”

“誒?”

神市緩緩從懷裏取出一個有著黑底上畫著印第安人的標誌的盒子裏取出一支煙來,點上火,然後說:

“或許你還並不明白,作為成年人我給你個忠告。”

“……哈。”

“她那樣的並不是‘胸很小’,得叫‘沒有胸’。四舍五入能是零的胸,和沒有沒差。這方麵還是好好較較真的好。”

“…………好歹還是有的,我覺得。”

“是嗎?算了,不管怎麼說花菱小姐我立刻就記住了。雖然對胸很小的姑娘沒轍,但沒胸的姑娘以及男人的名字倒是意外很快就能記住,我的話。”

一邊嘿嘿笑著,神市如此說道。

似乎是花菱這種程度的,在對乳有著強烈執著的這個男人眼裏,和“絕無”是一個級別的。

兩位三位的話是當然,A……不對,B……左右吧。但、但是居然,連C以下的都舍了……這可實在是……。

簡直就像是那些,將手邊僅有的一點點米從貧窮的農家手裏奪走的江戶時代的官差類似的惡霸一樣。難道沒有半分人心嗎?

——不過,齋藤歐米茄這人的衝擊性,不分男女都是毫無疑問地大過頭。

要說為什麼,因為我可是聽到了。小跑到紅緒跟前的花菱滿臉的絕望,發著抖對紅緒說:

“你回來了,紅緒。那個,調整好了?”

“花了不少時間,對不起啊。但,嗯,沒問題了。”

“……如何?”

“雖然是從歐米茄醬的型號改成我能用的——看到具體的數值以後,不知道為什麼身體、身體就不住的抖……”

“怎麼會……就、就連紅緒也……!?”

“莉莉的話還有一戰的可能,但是我……哈啊啊……”

“紅緒你這算好的……我的話,光是看到她就想找棵歪脖子樹……”

“這、這可不行啊。尋死什麼的。”

“不用安慰我了。但是,對啊。反正,那種東西大過頭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