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則站在桌子的另一邊,彎腰查看桌後的某個東西。緹婭正要繞到桌後,一隻戴著雪白手套的手輕輕捂住她的眼睛。塞巴斯蒂安將她困在他的懷裏。
“別看。”
緹婭忍不住微笑道:“怎麼了?我又不是沒見過死屍。”
“這個和您曾經見過的那些不太一樣,我不希望害您吃不下午餐。”
既然執事如此體貼地為她考慮,緹婭也就沒有再堅持。
“好吧,不過你至少得告訴我柯爾克先生怎麼樣了?”
“如果這真的是那位先生的話,恐怕他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塞巴斯蒂安低頭看著地板上那堆簡直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他全身的血肉像是被什麼吸走了。”
緹婭在腦中想象了一下,不得不承認那確實不是什麼讓人食欲大振的場麵。從魔物到吸食人類的血肉,細究起來也還是很有邏輯性的。
“你能看出是什麼東西幹的嗎?會不會是……”
緹婭沒有說下去,但塞巴斯蒂安已經領會了她的意思。
“不,我不那麼認為,至少在屍體上沒有那種我們已經熟悉了的傷痕。事實上我隻找到一處明顯的傷痕。”
“在哪裏?”
“就在胸口正中央。”塞巴斯蒂安忽然微笑起來,“您知道嗎,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如果您親眼看到這個傷痕,您一定會對它的形狀感到熟悉——它是十字形的。”
緹婭猛地抬起頭,塞巴斯蒂安看著她墨綠色的眼睛,笑道:“沒錯,就和萊亞德小姐送給您的那枚十字架的形狀相仿。”
緹婭親自打電話到蘇格蘭場,將這裏發生的事告訴奎格利。在等待警方到來的同時,塞巴斯蒂安設法從瀕臨崩潰狀態的男仆口中挖出了一些情況。
當天早些時候,柯爾克給屋裏其他仆人放了半天假,隻留下男仆一人,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差不多在緹婭和塞巴斯蒂安到達前半小時,有人按響了門鈴,柯爾克親自開的門,並將客人直接帶到二樓的書房。男仆事先得到吩咐沒有出來,隻在他們上樓時,從大廳裏遠遠地看了一眼,因此無法說清那人的長相,就連是男是女也不能確定。
之後他一直在廚房忙活,為他的主人準備簡單的午餐,沒有聽到任何人離去的聲音,還以為主客二人仍在書房,直到他帶著緹婭的名帖去通報時,才看到了那具可怕的屍體。
奎格利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根據緹婭的建議,他派出警員去找萊沃爾牧師,但他既不在家中,也不在教區裏,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根據牙科記錄確認書房裏的屍體屬於羅伯特?柯爾克,而神秘訪客的身份則依然是個謎,同樣成謎的還有萊沃爾牧師的下落,包括奎格利在內,對於他的存活幾乎不抱希望。
陰霾的天空中,細細的雨絲連綿飄落,給空氣增添了幾許陰冷的濕意。這一片老舊街區在潮濕陰冷的天氣裏就如黑白電影中的場景,散發著一種頹廢而寂廖的氣息。葬儀社那塊破舊並嚴重褪色的招牌在陰雨中越發陳舊寒酸,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被扔進垃圾桶。
緹婭走進那間肮髒簡陋的地下室,黯淡的燈光照亮裏麵堆得滿滿的棺材,看上去自她上次來過之後就不曾賣出去過一口,房間裏滿是刨木花和油漆的味道。
“喂?有人在嗎?”
她提高聲音叫了幾聲,終於聽到房間某處傳來木料摩擦的聲音。盡管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仍被從棺材裏笨拙爬出的葬儀社老板嚇了一跳,必須承認不管看幾次,這種場景還是一樣讓人覺得驚悚。
“啊啊,不好意思,我一定是又睡著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躺在棺材裏,都特別容易發困,我想您一定能理解吧!”老板一邊摸索著尋找他的眼鏡,一邊笑嘻嘻地道。
緹婭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保持沉默。老板終於找到他的眼鏡,用衣角擦擦鏡片,給自己戴上。
“啊,是您啊,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真高興又見到您。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您看我的預感向來很準。”
“是的,盡管我得說我不是那麼高興見到你。”緹婭漠然道。
“沒關係,我能理解,我們都逃不過命運的安排,而且時間長了您就會發現我這人一點兒也不難相處,真的,說起來——”
老板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一臉茫然地看看左右,像是在問“我剛才說到哪了”。他抓抓鳥窩一般亂糟糟的頭發,用力一拍手掌。
“我說怎麼就覺得那麼別扭呢,原來是這麼回事!怎麼沒有看到您那位能幹的執事?他不是應該與您——呃,寸步不離嗎?”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我的執事——塞巴斯蒂安,失蹤了!”緹婭回答,臉上露出再也掩藏不住的擔憂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