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3月7日這天,會客室的上首位置一如既往的空著,隻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姓捧著天皇的印璽畢恭畢敬的站在空坐墊右後方。
除了這一個空坐墊,會客室裏可謂座無虛席,掌握了整個日本的高官們按照習慣區分開文武,以空坐墊下方的那條榻榻米分割線為界河,麵對麵正襟危坐。
在空坐墊後方,一道垂簾將會客室的一部分單獨分割出來,從高官們那一側看去,可以隱約分辨出帝姬投在垂簾上的影子。而各個神社的高位神姬代表們則聚集在和室的另一頭,與帝姬相對而坐,中間隔著文武大臣。
整個和室一片安靜,以至於可以清晰的聽見庭院裏洗手缽的竹子敲打石麵發出的清脆聲響。
終於,垂簾後麵的帝姬坐不住了。
“諸君,日本帝國的未來就在諸君的手上,沉默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想知道,明年如果林有德派出他從美國訂購的巨艦,運載著那台白色惡魔接近東京灣,諸君有何良策可以禦敵?”
帝姬說完,和室裏那群一直像木頭人一樣維持正坐的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竟然沒人接茬,於是整個和室又陷入了死寂。
突然,和帝姬正對著的巫女方陣中,傳來一陣狂笑。
四國大社神主輝夜姬毫不介懷其他人詫異的目光,在這本應嚴肅的和室中開懷大笑。
四國大社在之前的變亂中采取了中立的態度,所以明明同是神主,輝夜姬的位置卻被安排在了支持軍國化的春日大社的神主後方。
而這輝夜姬一向瘋瘋癲癲,似乎也不太在意這個座位變動,這幾年來從未對此發表過什麼不滿,也從未在這種正式的議事大會上發言。
現在她突然大笑起來,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人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豎起耳朵準備聽聽這位“四國的大傻瓜”有什麼高論——哪怕是謬論,也可以趁機駁斥一番顯擺下自己的本事嘛。
誰知道這輝夜姬笑完之後,啥也沒說,反而唱了起來。
唱的什麼呢,唱的能劇《平家物語》中,平清盛的老婆跳海的那一段。
這一段唱詞結束後,一直跪坐的輝夜姬啪的一聲收起手中的神樂扇,站了起來。
“啊啊,這真無聊,我想賞花去了。”說著高貴的神巫女像庶民一樣高舉雙手伸著懶腰,繡著錦緞的潔白水袖隨之一路滑到底,使少女白皙的手臂整個露了出來。
接著輝夜姬就當著所有人的麵往和室的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用誰都能聽到的聲音自語:“不知道久津姬妹妹在荷浪牙波過得怎樣,突然很想去探望她呐。”
“輝夜姬殿下。”跟隨輝夜姬站起來的四國大社戰巫女隊總隊長鳳凰院妹紅,“請您稍微收斂一些。”
“不用擔心啦,反正我已經是瘋瘋癲癲的輝夜了,沒人會把我的話當真的。”
說著輝夜姬一把拉開和室的拉門,把外麵待命的侍女嚇了一大跳。
“走啦,妹紅炭!去吃櫻餅咯!”
“表叫我妹紅炭。”鳳凰院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回頭衝室內的重臣們一鞠躬,這才轉身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真是的,也考慮下我的立場啦。”
走出門後,鳳凰院竟然用腳後跟把拉門給帶上了——這動作簡直像極了那些個不守規矩的毛頭小子。
被留在屋內的人麵麵相覷。
現在的日本軍國主義政府本來基礎就不牢靠,大量驅逐左派人士導致政權在民間的風評並不好,尤其在知識分子當中沒什麼人望,而前任帝姬那疑點頗多的意外死亡也讓地方大社頗有微詞。
現在四國大社的神巫女這麼明目張膽的退席,對現在的日本政府來說跟背後插刀沒什麼兩樣。
更讓人在意的是輝夜姬的話,如果四國大社暗中與荷浪牙波接觸的話,那毫無疑問將會將局麵導向在座各位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
這時候,官僚的隊伍中有人咬牙切齒的低聲念叨:“當初就該炮擊鹿島大社,將那些異己分子統統屠滅。對於左派也該采取徹底的誅殺策略……”
原來是坐在軍官行列最後一排的一名年輕少尉,看軍銜,應該是列席旁聽的高官子弟。
少尉身邊的一位中尉捅了他一下。
“土肥原君,注意你的言行。”
就在這時候,垂簾後麵的帝姬開口了。
“怎麼了?如果有建議的話,大聲說出來讓大家都聽見。”
這時候,跪坐在軍官方陣最上首方向的大山岩開口了——捅婁子的是陸軍的少尉,自然由陸軍總長負責說明情況。
“帝姬殿下,適才喧嘩者尚未有在此會議上發言的資格,希望帝姬殿下看在他年幼魯莽的份上……”
“無妨,聽聽年輕人的意見也好嘛,大山閣下。”
帝姬都這麼說了,大山岩也隻好回頭向自己的副官遞了個眼色,於是一塊代表臨時發言權的菊花徽記被交到年僅18歲的土肥原賢二少尉手上。
“帝姬殿下,以及諸位大人,不才土肥原賢二對當前的局勢看法如下。我們既然無法從正麵打敗荷浪牙波的中國人,就應該考慮從其他方麵入手。中國人自己就說過,‘避實就虛’,我認為,此時荷浪牙波有如下兩大軟肋。
“其一,我研究了林記的組織形式,和林記采取的大部分策略,這些都不同程度的超前於現代的主流概念。許多人總認為林記是個較為鬆散,各部分較為獨立的組織,其實不然,它的運轉嚴重依賴林有德的天才頭腦和個人凝聚力。隻要暗殺掉林有德,林記就會實力大減。
“其二,荷浪牙波雖然有RX78這種犯規的武器,可現在看來,這種武器運用起來限製頗多,所以,認為神姬力量方麵林記有壓倒性的優勢,是不對的。我認為,在特定的條件下,神姬力量的缺乏依然是林記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