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地勤兵圍在飛機周圍,或蹲或站,他們一邊看著伊娃一邊交頭接耳。

我的出現讓整個機庫都能聽到的嗡嗡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絲毫不理會地勤兵那等著看好戲的視線,徑直走到了飛機旁邊。

“伊娃!”我用力拍了拍伊娃站著的鋼管梯。

少女驚訝的從座艙裏支起身子,低頭對上了我仰望的目光,緊接著她抽出右手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軍裝裙的裙角。

她的第一反應讓我啞然失笑,可我沒忘記自己急匆匆的趕來的理由,我對她大聲質問道:“你到底在幹嘛?”

“呃,這個……”

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我伸手抓住梯子的邊緣,幾下就爬了上去。

“格裏沙,你下去啦!”伊娃立刻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小聲抗議著,“梯子上麵擠不下兩個人,貼這麼緊,大家都在看耶!”

我沒搭理伊娃,而是將目光投向後座的緊急彈射杠杆。

果然,我看見彈射杠杆被白色的油布條一圈一圈的纏了起來,而在座位上還擺著好幾卷油布——看來是因為地勤人員沒有答應焊死杠杆的要求,此刻被我用雙手圍在懷裏的這家夥就決定自己用油布把杠杆纏成她拉不動的狀態……

莫名的怒火衝上我的腦袋,我皺起眉頭,伸出右手將已經纏在杠杆上的布條一下子扯得粉碎,然後我抓起還在座艙裏的油布卷,將它們一股腦的丟出機艙外。

“格裏沙你怎麼這樣!”

“你想我怎麼樣?”我壓抑著自己的憤怒,竭力抑製著對近在眼前的伊娃的耳朵咆哮的衝動,“你想怎樣?”

我一指彈射杠杆。

“你把這東西纏住,固定住了,想幹什麼?如果明天我判斷應該跳傘,你怎麼辦?你就這麼想讓我慚愧到無地自容嗎?你就這麼想再為我添上一個拋棄自己的妖精獨自落跑的惡名嗎?”

伊娃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震驚到了極點的表情,過了好半天她才拚命的搖頭,她的聲音顫抖著:“不,對不起,格裏沙……對不起,我隻是……我沒想到這點……對不起……”

伊娃看起來就要哭了,我這才發覺自己剛剛有點凶得過分了。伊娃那張悔恨、懊惱、虛弱的麵容讓我的怒氣一下子泄了個精光。

“不,我說得過火了。”我抬起右手,想要安撫下伊娃那顫抖的肩膀,卻發現我的掌心一片殷紅,看來是剛剛扯爛纏在彈射杠杆上的油布條時被拉傷了。

看到血的瞬間,熱辣辣的刺痛襲擊著我的神經。

伊娃伸出手,將我受傷的手掌抱在胸前,還在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用左手抱緊了我的妖精,盡我所能拿出溫柔的嗓音,安撫著她。

就這麼過了有五分鍾,我才拉著伊娃走下了梯子。

這時原本聚集在戰機周圍的地勤人員不知何時已經散去,隻剩下米沙耶維奇還站在梯子旁邊,看我們倆順利踏上地麵,他立刻迎了上來。

“少校同誌,我剛剛……”

我舉起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很感謝你來告訴我這個情況,你做得很好。”我對年輕的哥薩克中士笑了笑,拉著伊娃離開了機庫。

當我們走到機庫和飛行員生活設施之間的空曠地帶時,我問伊娃:“為什麼忽然想到要對彈射杠杆動手腳?”

可伊娃卻用別的問題來搪塞我:“手,還痛麼?”

“破了點皮而已,沒什麼大問題。”我頓了頓,又將話題轉了回去,“那是不應該讓我知道的事情麼?”

伊娃沒有說話。

“那我也不問了。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約定了什麼啊。”我用沒有被血漬沾汙的左手輕輕撫摸伊娃的頭,“我們要盡力保護自己的生命,盡量不要死。所以,你不要做出違背這個約定的事情啊,要好好珍惜生命,懂麼?”

伊娃用力的點了點頭,過了半晌,當我們來到飛行員俱樂部門前的時候,伊娃忽然開口了:“呐,格裏沙,情況不對的時候,你一定會跳傘的,對嗎?”

我用力彈了下伊娃的額頭。

“說什麼傻話,能擊落我的軸心國飛行員……可是鳳毛麟角啊!”

我本想說“能擊落我的軸心國飛行員還沒有出生呢”,可一個紅色的影子讓我改變了主意。

——如果遇上那個家夥的話,結果就說不準了。

右手掌心那已經消弭的刺痛再次襲來,我知道這次是因為帶著鹽分的汗水滲入了傷口。